员回山寨去。回到那偏僻山乡再想办法。在铁路工地上,别说想什么遮掩的办法,就是下决心堕胎,民兵团、民兵师、工程处医院也不会接受,反而倒会使得名誉扫地。
前景黯淡,前路艰险。即便我有勇气硬着头皮要求回山乡去,即便我独自能熬过这一沉重的时期,我的心灵还是得不到丝毫的安宁,我仍然忧心如焚、牵肠挂肚。要是我离去了,矫楠还留在民兵连里,会战工程结束,他很可能同好多男知青一道留下来,得到一个工作,有一个归宿。而我,孤零零地生活在下脚坝那个寨子里…我不敢往下想,不愿往下想。在插队知青中,这样的事情还少吗:凡是一方被招生、招工走了的,一对恋人的结局肯定便是吹。
哦,同矫楠确定恋爱关系,同他亲密无间地相处时,我从来不曾懊悔过。这会儿,我有点悔了,但已悔之晚矣。
我拿定了主意,要把所有这一切想法统统告诉他,由他作决定,由他来作我命运的主宰。此时此刻,我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马哨街上喧哗起来,脚步声不停地踢踢踏踏响着,有个娃娃用满街听得到的声气在大声嚷嚷:
“去篮球场看电影的走啰!走啰!”
有一帮苗家娃崽应合着他,欢叫着跑起来。
小卖部的后屋里黑下来了,我痴呆呆地坐着,泥塑木雕般一动也不想动。吃晚饭时间过了,不管是一连还是二连的食堂,都不会再打饭了。奇怪的是我一点不觉饿,一点不想吃。
矫楠今晚上会来吗?他没说过要来,今晚上的电影是临时通知的,他会去看电影,他会猜我也要去的。可能还会在场子里找我。
我却不想去看电影,一点儿兴致也没有。
杂沓的脚步声响过那么一阵之后,马哨街上渐渐阒寂下来,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连隔壁苗家房东屋里,都没啥声气,想必也都去看电影了。街上的路灯亮了,昏浊的灯光从小卖部的门板缝隙中透进来,一条一条又一条,斜斜的、柔淡柔淡的,依稀照射出柜子里放着的各式各样小百货,屋子里显得格外凄清。
“在吗?玉苏在屋里吗?”后门被敲了两下打开了,矫楠黑黑的身影出现在门洞里。
我跳起来扑了过去,一下子扑进他的怀里,顾不得他身后是否有人,顾不得还敞着门。我哽咽着喊起来:
“你总算来了,总算来了。”
他僵硬地站着,显然还适应不了我的突然失态,只是笨拙地抚摸着我的脸蛋。这不怪他,我还从来没向他透露一点秘密呢。
“你…玉苏,哪个欺负你了?”
“你!”我忿忿地耍脾气一般朝他嚷着,泪水扑簌簌落了下来。
“我?”
“就是你,你还想赖啊?”我神经质地把他推到床沿上坐下,随即在他身旁坐了下来“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任凭泪水在脸上淌。
“啪哒”一声,他拉亮了电灯。看到了我满脸的泪,低低地惊问着:
“到底出了什么事?”
“你不要急。你听我说,听我说,听我说…”
当真要我说,我又觉得难以启齿了。迟疑了半天,我才鼓足勇气说了一句:
“矫楠,你、你真的一点没觉察出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