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就睡这店堂，白天生意，夜里打烊之后，就睡在店堂里。”

他喝尽了杯里的茶，执意地起告辞，几个伙伴齐声挽留，也留不住他。他要走，要到丁字小园去，要去完成他的任务。

“好了好了，凭这神，我也要向你们致敬。”杨文河擎起一只小茶杯，呷了两茶：“生意大了，我来你们店里吃白。店堂倒闭了，你们脆搬到我麾下来，我保证分你们工作…”

仅仅才几年以前，他们那么闹地在乡间举行了婚礼，他们满怀喜悦和兴奋地憧憬过两人共同的未来。而如今…也许那婚姻本太仓促了吧，也许那婚姻的基础本来就不牢固吧，也许祸就是从那时起就下的吧。

看来这是真的了。他钦佩地望着这一对苦难情侣，这才是真正的情，这才是尚的情。他们回到了上海，但他们还要为了生存、为了情去拼搏、去奋斗一小块属于自己的天地，闯一条新的生活之路。

“和你一样，逍遥不起来。”聂洁是晓得宗玉苏同他闹离婚一事的，说话直率坦白“工作嘛，倒是有一个现成的，堂里小赖三小赖三——女阿飞、氓。早跟我讲过，随便，上海就能。要赚得多、赚得快，得到广州去。可是我不行了，三十来岁，人老珠黄，正正经经想嫁人都困难，还想那行吗？算了吧，现在我只想找个靠得住的男人，还得设法不让他晓得我过去那些事。唉，好汉不提当年勇。”

她把这话用在这儿，不不类。他想笑，笑不来，倒有想哭了。队知青的命，即便在回到上海之后，也是甜酸苦辣，涩得人难以启齿啊。

他也听说了，杨文河在街里混得不错，多、脑活，很讨领导喜。最近刚被任命为街螺帽厂厂长，他有一番雄心壮志，立下军令状，要在三年之内扭亏为盈。只是，杨文河同丁萌萌断绝了的关系，不知是否重新接上了。

他望着郁，以为郁是遭受刺激后在讲疯话，在煤球店里开心店，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嘛，老母岂能变鸭？况且，这店面是国家的呀。

①小赖三——女阿飞、氓。“你呢，聂洁，日过得可逍遥？”

人于这心境，吃啥山珍海味都不会觉得舒服的。他不看路上的车辆来往不绝，不瞅从旁穿梭而过的路人的脸，他完全沉浸在烦躁、苦恼、愤怒、发狂的心绪之中。和伙伴的邂逅，更刺激了他着般的的心境。，会使一个人变得很残忍。这是哪本书上写过的，他记不起来了。反正他读到过这样的话。他宗玉苏吗，，现在还，得他咬牙切齿。可他现在又那么恨她，恨得要去砍她一刀，把她那张丽的、他无数次轻柔抚地摸过的脸破坏掉。连他都不相信自己要这样的事，但他确确实实地要去，毫不糊，他铁了心。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啊，这事儿怎会演变到如此不可收拾的程度啊。

他不由得把脸转向丁萌萌。不料，丁萌萌也正盯着他，两只睛困惑地一眨不眨，见他抬瞅她，她把脸转开了。她显然不想说啥，他也没情绪询问，他自己的事儿还烦不够呢。他端起茶杯，呷了茶，是茶沫泡的，竟然还有清香。他瞅一聂洁，随意问：

他又看看表，七半。他不想坐足半小时了，坐在这里，越坐心越烦。而且话题七转八转，肯定要转到他与宗玉苏的离婚这件事上来。那就难堪、那就窘迫了，这帮人个个都晓得他当初是如何结婚的，且个个差不多全参加了他的婚礼。而现在，他却又要在他们面前演一离婚的活剧，他心受不了，他的自尊心受不了，说到底，是宗玉苏提离婚，是她要抛弃他呀！

他的脊背。

他离开了伙伴们，右手又习惯地伸兜摸摸那把刀。是的，宗玉苏给了他太大的侮辱，宗玉苏使他男汉的脸面丢尽，他饶不了她，他要这怒气。要！

“别了！”聂洁一挥手打断他“你刚刚接手盘下街螺帽厂这个烂摊，能不能扭亏为盈还是个未知数，倒又起来了。”

“那你们呢？”这回到他大为惊愕了。

喝了一杯茶，他咽仍觉得涩涩的，难耐极了。他想去买冷饮吃，可一摸却没带钱。他更觉渴，上啥味儿都没有。

“是真的，”余云拭着泪“我妈妈她们那帮老越剧演员，邀约着去上海市郊、浙江各地区各县跑码巡回演，收不少，老妹们让妈妈去客串老生角。我和郁商量，用我们家那间通三层的房，和煤球店对调一间店面一间亭间。妈妈回来睡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