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那是粤语长片的桥段。”

“如，”我小声向她说“你自己认一认，谁是十二少？”

茫无绪。听得一个老人问另一个老人：

“罚了多少？”

“当年屙过界，今日屙滴鞋！”

“奖你——吻如一下。”

“但这由不得你挑拣。”

“由得，自杀就可以。”

“阿楚，你别中如的毒。”

没有回响。

“把我榨了都是那么少啦。”

我不愿女友心存歪念。

到他回来时，有人来叫埋位，众人又跑到片厂中。未拍戏之前，化妆的先为各人脸上添了污垢，看来更加不堪。如此一来，谁也看不清谁了。

“人人都会老啦。你将来都一样。”

“公价。”

我和阿楚把她带来，是一个最大的帮忙，以后的事…

“他们是情侣，自然认得。那么了解。譬如：上有块青印、耳背上有一颗痣、手臂上有朱砂胎记…”

“次次都罚那么少？”

“真突！”

“我宁愿不那么长命。我宁愿一个青的鬼，好过苍老的人。”

“你说，如如何认得他？”她又问。

“那不公平！你看那些老而不——嘘！”她怕如听到“满脸的褐斑，牙齿带泥土的颜，气又臭。那双手，嶙峋崎岖，就像秃鹰的爪，抓住你便会透骨…”

一忽儿便不见了她。也好，她一定有办法在众人里把他寻。也许蓦然回首，那人正在灯火阑珊。

她没有作声，睛拼命在人堆中穿梭，本不想回答。

嘿，五十多年？若有变，早早就变。若不变，多少年也不会变。

“好的。”如无意外，她嫁定我了。

当女人妒意全消的时候，不可理喻地宽大起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我还没有说完呢。也许他俩各自掏一个玉，也许是一个环扣，一人持一边。也许两手相并，并一幅刺青。”

“如！如！”我轻轻向四周叫她名字“你到哪儿去了？找到没有？”

阿楚听了，很厌恶：

瞧这一大堆没有名字没有份的茄喱啡，坐在一起枯坐等埋位。拍一天戏，三十几元，还要给佣。他们在等，木然地谋杀时间，永不超生。他们就不会怎么变。

“听说到了你八十岁时，社会上是七个女对一个男。幸好还有五十多年。”

五分钟之前，这儿还是一片扰攘，尘埃扑扑，汗臭薰薰。五分钟之后，已经无影无踪，在另一个世界中，饰演另一些角去了。他们坐的地方，是小桥石阶，此情此景，不免想到“二十四桥仍在，波心，冷月无声”的境界。——虽然是人工的。

他咳一声，起来向厕所走去，不忘吐痰。这人有那么多痰要吐？还在哼：

“永定，希望你到了八十岁，还那么戆居。”

“好呀，如果你猜中，奖你吻十二少一下。”我说，瞥了那边如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