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拜的代价

1967年女21岁B市某大学毕业生

1967年男25岁B市作家协会干bu

托李min送给mao主席的生日礼wu——在两zhong崇拜之间痛苦的抉择——一连十天参加他的批斗会——结婚之夜抱tou痛哭——他是从五楼窗hutiao下去的——竟然是革命样板戏救我一命——逃离魔掌——崇拜的毁灭和毁灭的崇拜

上bu分：崇拜的痛苦

一

我并不怎么钦佩作家，作家们都自我gan觉很shen刻，但常常会写chu很肤浅的话。比如，有位作家写dao：崇拜是一zhong最无私的gan情。我料定他gen本就没崇拜过谁。

崇拜是把自己掏空了，jiao给人家。如果人家拿过去随手一扔，或在人家手里丢失了，你呢？你就光剩下一个空壳，整个完了！人生是一次xing的。你便永远像个空纸盒那样被遗落在世上，无法挽回。

崇拜是人生ding冒险的事，要拿生命zuo抵押的。所以，我不大爱看书，宁肯相信自己的人生经验，不信作家们那些假shen沉，哎，我这话有没有冒犯你？什么，我说得对？你是说真话吗？反正我顾不上你是真是假，我有话讲给你。

二

我曾经最崇拜的人是：mao泽东。

不单是我，你去问问我们一代人二十岁时候他崇拜谁？担保会板上钉钉子地告诉你——mao泽东！举个小例子说明那zhong崇拜有多么纯：

mao泽东的女儿李min和我大学同班。十二月二十六日是mao泽东生日。二十三日晚我们同宿舍九个女同学商量，托李min送件什么礼wu绘mao主席。有的说织条大围巾吧，上边绣"mao主席万岁"五个大字；有的说一起用彩se丝线绣束hua吧，每人绣一朵，大家叽叽喳碴，兴奋得yan睛宣冒光，直议论到十二点多，还是找不到一样礼wu能把我们心中一腔火全捧chu来。崇拜是很难表达充分的。

李min说："我们照张像，再写封信送给爸爸吧。"

大家一同拍手叫好。让mao主席看见我们每一个人，他才会知dao我们是怎么回事呢！

第二天下课我们一个个溜chu学校到照相馆集合。为了不声张，不把事闹大，幸福的事也是愈保密愈幸福。照相馆不给照快相，但听说我们这张相片是送给mao主席的，就像接到重大政治任务一样，第二天就洗chu来。大家叫我起草给mao主席写信。这是我一生中最难写的一封信，几句话写了整整一夜，满地都是写坏的纸团儿。直到把信jiao给李min拿去后，我才把更mei好、更真切的话全想起来。

一周后李min回来告诉我们，mao主席看见照片很高兴，还指指我说，这姑娘年龄不大嘛！据李min说，当时郭沫若去拜寿，mao主席就把这照片压在办公桌玻璃板下边。无比幸福的gan觉呵！真的天天和他老人家在一起了！他天天都会看到我的！我再看教室黑板上面悬挂的mao主席像时，就觉得他那温和慈祥的目光像yang光一样照着我，多大的jing1神力量！你甭问就知dao，我大学时学习成绩为什么一直名列前茅。

三

这期间我还崇拜过另一个人是：他。

那是搞社会主义教育运动时，我们都是派到国棉三厂去搞厂史的学生。去写资本家的发家史和工人的血泪史，加qiang大脑里阶级斗争这gen弦吧！我和他不是一个学校，我在北师大二年级学化学，他在北大，正经八百学中文的，又是毕业班。他个tou不高，穿着朴素整洁，绘我的印象是稳当可靠，tou脑清楚，清瘦斯文，在我这个理工科学生yan里颇有点文人学士的味dao。他是我们这厂史写作组的组长，言语不多却很能ti贴人。晚上大家写东西肚子刚有点俄，他不声不响把早准备好吃的东西摆在面前；周末才觉得有点闲，他笑眯眯掏chu一叠电影票一人一张。他像个天生的大哥哥。我那时摸样很小，人又单纯，为他把我当zuo小妹妹而快活。可写完厂史，他送我回校，把行李替我扛到宿告放下肩时，yan神有点特别，忽然说：

"我还能看见你吗？"

我ting奇怪，傻乎乎说：

"怎么不能见呀，随便来嘛。"

我傻吧！这就是当时的我。

可尽guan我那时把从书本上看到的爱情，当zuo迷人却陌生、遥远、与自己无关的事，不知为什么，这个人竟然很自如地一步步走进我的心里。

从他谈话中，我知dao他很穷。他家在苏北南通，当年陈毅新四军的老gen据地，叔叔们都是老地下党，父亲被日寇杀害，母亲守寡把他和几个兄弟姐妹拉扯大，他行老三。从上中学到念大学都靠着国家助学金，一个月十九元六角…他的家史叫我钦敬不已。这家史不但使他特别受重用，一直担任北大留学生的指导员，还使他天经地义构成一个革命青年纯正的抱负和形象。这正是我所追求的。他把填写的"毕业生志愿书"给我看，都是激奋人心的誓言呵！他要到原始森林，到荒僻的山村，到没有人烟的边疆和草原，去开拓，干一番事业，献chu一生，真叫我gan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