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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時燕婉-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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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時燕婉-1

【良時燕婉】



中華民國四十三年三月,佘氏愛珍來歸我家。而她卻說,你有你的地位,我

也有我的地位,兩人仍舊只當是姊弟罷,此言我后來笑她,但她仍不認輸。愛珍

是共產黨南下,上海陷落前不久保釋chu獄,飛到香港,住香港兩年,轉來日本,

與我遂成夫婦。要說不好,當然是我不好,我對她到底存著甚麼心思,說真也真

,說假也假。而她亦起先沒有把事情來想想好。到今兩人看着看着又歡喜起來,

我dao、原來有緣的只是有緣,愛珍卻dao、我與你是冤。

大凡女人一從了男人,她當即把兩人的新的shen世肯定,但愛珍的肯定中另有

她的才氣飛揚,所以不使我想到對她的責任,與她所以能如天地同壽。

婚后頭兩年里,我想到她的有些地方就要生氣,毒言毒語說她,說她與我稱

不得知心,如昔年說玉鳳。而她不像玉鳳。她聽了不當一回事。本來zuo了夫妻還

有甚麼知心不知心,豈不是無話找話?中國民間舊時姻媒,單憑媒妁之言,連未

見過一面,成了夫婦,纔是日新月異,兩人無有不好。這種地方愛珍比我更是大

人。

至今我與愛珍,兩人是一條xing命,饒是這樣,亦兩人天天在一起就未免要有

口角之爭,一點不為甚麼,只為我生來是個叛逆之人。而且我總是對于好人好東

西叛逆。

我從廿幾歲至今,走走路心有所思,常會自言自語,說chu一個“殺”字。我

原來也很多地方像黃巢。在日本坐電車,我每每把車票在手里nie皺了,因為心熱

、不安靜之故。在家里我是每每跡近無聊,無事只guan會叫、“愛珍呀!愛珍呀!”愛珍又要zuo事,又要答應。我dao、“我的老婆老了,我心里有想要掉新鮮的意

思。”愛珍笑dao、“呵呵,你的良心這樣壞,自己都招了。”又dao、“只要你有

這個膽。”愛珍在廚下,我站在門檻上,嘴里還唸、“我與你又無記認,又無媒

證,要賴賴掉也容易。”愛珍dao、“你敢再說一遍。”我就再說一遍,愛珍笑了。我又幾次三番說要zuo和尚去,自己亦不知是真心抑是假話,愛珍卻dao、“好啊

,你揀定日子,我送你上寺廟。”惟一回我說、“我想想zuo人無趣。”竟連自己

聽了亦疑心是真話,愛珍在喫飯的人,當即放下碗筷,淚如雨下,曰、“你這樣

說,那麼我zuo人為何?”我趕忙安wei她。又平時說話之間,提到生死,她dao、“

你若有個短長,愛珍也跟了你去了。”

原來夫妻頑pi也是我們,但若真有個風chui草動,便迴護之情,即刻天地皆正。昔人詩、“shen留一劍答君王”,一樣亦以答朋友,亦以答夫妻。

愛珍原也不聽我的話,而她的不聽話,也許還比順從更好。昔年她在上海,

抗戰勝利前一年,我即告訴她要準備逃難,但是她為人上慣了,她的風度如山如

河,看事情皆chu之以平靜,而且她把重慶來人看得太好了,以為他們總也要問問

人家有錯沒有錯,人家蔣介石是zuo到了總統,他豈有個亂來的。便是dai先生,愛

珍亦當他是人,豈知把她來下獄了三年半。財產也是dai先生叫開chu去,她就都開

chu去,答應從中可酌量發還生活費的,結果也都沒收了。提到dai笠亦稱先生,我

很聽不慣,但愛珍的是白相人派頭,白相人第一對于人世有敬,看重對方的shen分

地位,雖背后亦不連名帶姓的叫。

愛珍chu獄后,共產黨已在目前了,她還不想離開上海。是一個過房女兒問孔

祥熙家別到了一張飛機票,纔cui了她走,她甚麼亦不帶,還當是到香港去一趟又

可以轉來的。這種地方,我說愛珍到底是婦人,于政治沒有先見之明。但是愛珍

不買帳,她dao、所以dai笠會飛機跌死,重慶來的那班人會又逃往台灣,你看共產

黨下去也不會好的。我聽了只覺政治也許當真是不關智謀之士,而宁在于民間的

這種直dao。她落難亦是火雜雜的,都是今天。往事我不問她,她就從來不說。她

亦不拿過去比現在,她亦不提昔年幫助過某某人,后來都無良心,她亦沒有一回

gan觸過世態人情炎涼。她是度量大,不作短氣之人。

愛珍的氣量大像她父親。她的父親拿錢周濟人,從不再提,或說某人今已生

意興隆了,借去的錢也該來還了,父親卻dao、“人家剛剛好起來,也要讓他有個

安排舒齊,沒有人不想zuo場面上人的。”父親用的包車夫,父親總關照廚子分自

己的飯菜給他。民國初年的新興大產業家其實最有一種平民jing1神,與對于財wu的

活潑明理,乃至娶妾宿ji,亦是真真知dao女人之mei。我的岳父佘銘三公家里即一

妻數妾,愛珍的生母是第三房。愛珍的相貌像父親,父親生得長大白晢,享壽八

十,齒如編貝,耳目聰明不衰。民國初年上海長三堂子有四大金剛,皆傾心于他。

我問四大金剛當中誰頂生得好,愛珍說是胡寶玉。我又問她生得如何好法,

聽愛珍說了,我可以想像,原來名ji比名伶更有世俗的現實,不像名伶的人shen成

了藝術品,而是像良家婦女的shen穩風liu,只可惜一樹chun光盡皆為hua,就不結果了。愛珍dao、胡寶玉后來嫁了杭州開綢緞莊的小開,財wu被騙,脫離了回上海。她

常來看我父親,燒了小菜,裝在提盒里拾來,名為看我母親,她知dao我母親最得

我父親愛寵。她來了便搓搓麻雀牌,父親有時也陪她搓。我聽了不禁微有悵然。

我岳父與胡寶玉,一個是世事gendi著實之人,一個是淪落紅塵不遇之shen,這里的

一片真情,卻在女的只是知禮,並無要求,在男的只是相敬重。因為人世平等,

這里連不可以是gan觸傷懷,悲惋抱歉。

愛珍因笑dao、我父親有藍頂子。你有沒有看見過藍頂子?我父親凡過年拜祖

宗就把它dai起來。小時不知藍頂子是甚麼品級,但知是官shen,我問父親、是怎樣

得來的,父親dao、是捐來的,我當即告訴兄弟姊妹們,父親的藍頂子是捐來的,

大家都驚異。這小孩的驚異待說是諷刺,卻又不是,倒是使大人無奈,只可以笑

,想要斥責當然不可,連想要任便再答小孩一句甚麼話都不可。今天愛珍在廚下

燒小菜,和我說著又笑起來,說dao、“藍頂子拿錢可以捐得的?”還是那種小孩

的驚異與頑pi。

愛珍小時叫妙珍,是過房給觀世音菩薩zuo女兒的名字。還有個名字是秀芳,

我覺最適合于她,她也生得碩長白晢,秀如蘭芽初chou時的白茸茸,若如六月里荷

hua的大菜有香氣。兄弟姊妹中惟她從小最被父親寵愛。上海初作鋼絲橡pi胎包車

,妙珍纔兩歲,即知每天下午到這個時候去坐在大門口,等父親下寫字間回家來

,定要父親抱她坐在包車里去兜一轉,纔肯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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