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操纵着方向盘,不住地擦拭着流下的泪水,完全是在潜意识的驱动下,选择着方向和道路。郭强追上他以后,和他并驾齐驱——马凤山总是因为上了一点年纪的缘故吧,再也开不了他们那样的“飞车”了,只是着急地在后头紧赶慢赶地跟着。
郭强摇下车窗,对方雨林喊叫:“雨林,不要做傻事!”方雨林不理会郭强。郭强着急地叫道:“雨林,你听我说…”方雨林踩了一脚油门,车便飞快地超到前边去了,刚好赶上变灯,他冲过了路口,郭强和马凤山的车却被红灯挡住了。
方雨林把车开到了专案组驻地。他找到那个管保卫的同志,把持枪卡拍在桌上,闷闷地说道:“领枪。”
那个同志问:“外出执行任务?”“是的。”方雨林仍答得瓮声瓮气。那个同志想了想:“没人通知我你要外出执行任务啊?”方雨林冷冷地说道:“我现在通知你!”也许是因为方雨林在这个专案组里名声特响,都知道他是孙书记点着名从市局要来的“破案高手”那个同志“虽然没得到通知”但在稍稍迟疑之后,还是同意了:“那你在这儿签个字。”说着便转身去开保险柜。枪都存放在保险柜里了。
方雨林很快签了字,拿了枪就向楼下跑去。居然都没说一声再见。大概到这时候,这个专管“内务”的同志才突然觉出,今天这位“破案高手”的神情很不对:整个人发木,眼神发直,说话没腔没调,脸上还透着一胜黑气。“他来领枪…”他越想越后怕,觉得要出事,马上拿起电话,通知传达室,赶紧截住方雨林!但等传达室的同志放下电话,冲出去拦截,方雨林的车已经启动了。这时,郭强和马凤山的车也赶到了。他俩连停都没停,赶紧掉转头,接着又去追赶方雨林。
这时候,方雨林已经完全清醒过来。他明白自己要去干什么。当所有关于公安工作“光荣”、“惊险”、“刺激”
“重要”…一切的一切都像“哗哗”退却的狼潮恢复平静和平凡,方雨林已准备用自己的一生来在这个岗位上站稳了站直了,站出名堂或站不出名堂都决心要站到底的时候,他真的没想到有人因为他是一个“公安干警”而来报复他,而这报复的恶果,偏偏会加害到他那样一个小妹身上。在中学时期的同学老师的惋惜声中,在某些自以为在这社会里有地位有身份的人的“渺视”下(比如,丁洁的母亲…这件事,他从没有跟丁洁说起过),也包括许多普通老百姓的不信任的冲击之余(干警中的确有一些“混浊分子”),他之所以从来没后侮过自己的选择,就是因为他的这份清醒。他清醒地被一种“光荣感”
和“责任感”激动着。在这一点上,他知道自己是“超乎寻常”的,是超越了无数同龄人的。因为不少的同龄人讨厌谈论“责任”而他却撕心裂肺地想为“当下”服务,为“当下”
“站岗”说他“媚俗”也罢,说他“胸无大志”也罢,他觉得中国的文明升华,必然也只有从“当下”的努力开始。为“当下”服务,不完全等同于为“当权者”服务。“当下”的真正含义是“当前正活着的人民”当权者能为人民着想,真正办一点“人事”他们就是人民的一分子,服务于他们也是应该的。反之,他们就自动地站到了人民的对立面去了。不仅谈不上服务于他们,还要用法律来制裁他们。为当下服务,为当下站岗,舍此,还有什么更紧迫的事吗?舍此,还会有什么值得炫耀的未来可说吗?但他却没能保护好自己的妹妹。
啊…当下啊…方雨林的车很快开到了省纪委办公楼门前。冯祥龙到省纪委来“自首”省纪委的同志立即通知了专案组。所以,方雨林是知道他此刻在哪个房间里待着。他大步走去,用力推开那间办公室的门。果不其然,冯祥龙在里头坐着。省纪委的两个干部还“陪同”着。方雨林掏出专案组的特别出入证,在他们面前扬了一下:“我是专案组的。”一个干部立即问:“来接冯祥龙?”方雨林答道:“是的。”另一个干部再问:“你带手续了吗?”方雨林再次把那张特别出入证向他们扬了一下,拉起冯祥龙就往外走。那两个干部忙阻拦:“喂,你这怎么是带人的手续?你别走!”但方雨林推着冯祥龙已经过了不远处的电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