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并不以为然。在这种场合,他是不需要发言的,只要把脸上的表情做得没有表情,再把会议记录做好,也就可以了。
陆海风大会上做报告也好,小会上做指示也好,也是很少说这种绝对正确的空话的。他习惯在明确方向的前提下,采取提问的方式,给人一些具体措施的建议。李检的话说完以后,何其乐在记录本上一字不落地记下了海风书记的讲话:为什么会“前腐后继”?前面的局长倒下了,后面的迫不及待地扑上去堵枪眼,为什么?他怎么会那么“勇敢”?我们怎么会那么被动那么“无奈”?为什么要等到出现了腐败再去打击?这里可能有我们考查干部失察的问题,但根本的原因还是制度。小平同志说,一个坏的制度,可以让好人变成坏人。一个好的制度,可以减少坏人做坏事的机会。这话让人深思呀。所以,当务之急,是规范权力运作监督,是防患,从源头上反腐,能不能真正做到透明行政?比如说,任何公开的会议是否都可以让老百姓旁听?政府文件、重大决策是否能对外公开,最广泛地接受社会监督?可不可以将领导干部的财务状况,配偶子女的工作状况,完全彻底地处于社会的监督之下?到底应该怎样整合社会所有的力量,整体预防腐败?
何其乐知道,陆海风的这些意见或建议,不可能很快得以落实,甚至很难在短时间内取得实质性的进展。因为陆海风也好,甚至执政党也好,要对抗的除了制度中的弊端,更有每一个社会成员的处事观念和行为方式。“章子不如条子,条子不如面子。”如今,要升官,要调动,看个病,升个学,最优选择不是什么按程序办,按制度办,而是找关系,求关系。在官场中,所谓的“干爹”“同门子弟”“老乡”“部队战友”…都是以“情”以“义”以“关系”作为媒介来诱导、来联结的。这种潜规则,不仅是官场中人的心里默契,就是社会中的各色人等,在利益算计与索取时,也无不以此作为约定俗成的行为选择。相反,你要不搞这些,你就会事倍而功半,别人轻而易举得到的东西,你拼死拼活也得不到,你很快就会被社会淘汰。
要帮李明启,除了让他下去做社会调查,弄出几篇所谓惊世骇俗的文章,难道真的没有更好、更直接的办法了吗?这个办法是不是太书生气了?还是你心里压根儿就没有真的下决心要帮他?
李明启如果找的不是他,而是另外一个人,这个人可能会先替他穿针引线,而让他自己去跑。科长也好,处长也好,厅长也好,据说都是明码实价的。何其乐早几天周末上街打的,跟的士司机聊天,问他是不是在部队干过,没想到马上博得了的哥的好感,说他会看人,有眼光。前部队副连长告诉他,他本来可以转业到县税务局工作的,条件是得花十几万打点。何其乐问他不打点会怎么样,他说不打点你就去不成,就那么几个好点儿的单位,排队的人有几十个上百个,凭什么给你?可是,真要打点,你敢吗?你如果去了,这打点的十几万还不想办法捞回来?怎么捞?还不受贿索贿?不被发现还好,一旦发现,就得家破人亡。但我不去,有的是人抢着去。那些人想不到这个情况吗?当然想得到,别人就是冲这个去的。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你怕,别人不怕。大家都这样,谁怕谁呀。你看着吧,他不捞才怪哩。他不捞,他原来的投资怎么收得回来?他靠什么还当初借的钱?瞧,这就是咱们的社会。
的士司机想到的问题,何其乐当然也想得到。但他心里对人对事的看法,总算没有那么悲观。社会问题很多,但社会一天一天也在进步,却也是事实。
回到李明启的事情上。他觉得做这种事情,总得有工作成绩做底子,再多少加点润滑剂,才能顺理成章。纯粹的买官卖官有没有呢?他不敢说。但要他自己参与这种事,却无论如何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