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回复让陈一达很为难，转告给肖耀祖不是，不转告给他也不是。转告给他，自己当初在肖耀祖和柳絮面前有意无意夸过海，现在搞不定，等于承认自己没有那个本事。不转告给他，也只能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肖耀祖迟早会知，万一误了人家的事，说不定还会怪罪他。陈一达权衡利弊，还是把公司一个姓文的门经理叫上，和肖耀祖打了一次牌。文经理是个二十五六岁的女孩，刚结婚，说话办事很放得开，以前过某个传销产品的讲师，特别会说荤段黄段，与其说那是在打牌，不如说是她在包场说相声。陈一达趁着气氛好，装着不经意的样，说了伍扬的态度。肖耀祖却只是了，未置可否。

怎样回绝这件由她挑起来的事儿，却颇费脑。为了不显得唐突，她准备第一次向伍扬撒谎。

柳茜又想起了在网上看到的那则真假莫辨的故事，定了自己一定要成为亿万富的想法，也理解了那个上海女同胞为什么要把几百万摔回给当初包养她的老板的动机，当飞离圳的航班快速爬升，她透过舷窗看到那些像火柴盒一样越来越小的房时，不禁暗暗地对自己说，我柳某人也会有那么一天。

柳茜其实随时可以放弃这个说给谁听谁都会认为她简直想开国际玩笑的荒唐之举，但她自己并不这么看，她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脑清醒过，她没有为自己找退路，哪怕为此输得光。那又怎么样？权当她没有被人包过，权当自己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而她跟一个刚走大学校门的儿相比，已备了无可比拟的优势：她的德底线已被彻底击穿，因而她更能在这个多姿多彩的社会里左右逢源。

因为伍扬不愿意与肖耀祖同行，柳茜内心里便果断地取消了原来的计划。

陈一达讷讷地说：“现在房地产的价格一个劲儿地往上涨，应该只有多不会少吧？”

那是五一节之前三天，两个人在一起吃来凤鱼，半途中间，柳茜的手机响了，她愣了一下，给伍扬示了一下意，起避开吵吵嚷嚷的餐厅，到外面去接了电话。回来的时候柳茜已脸大变，跟伍扬说，电话是老家打来的，在家里打麻将，清一自摸，一兴便中了风，目前正躺在医院里昏迷不醒，因此她必须上赶回老家去。

柳茜还担心另外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将随着伍扬问题的解决接踵而至，也就是说，真到了开始卖的时候，肖耀祖便只会认钱不认人。

柳茜还从来没有跟肖耀祖见过面，她不想一开始就以买家的份现，那样两个人就成了易的双方，卖的怕卖贱了，买的怕买贵了，都在价格上打转转，便难得开诚布公。这不是一桩简单的易，柳茜要逾越的障碍很多，她要尽可能摸清对方的底细，而决不能让对方一下就看自己的斤两。即使对伍扬她也没有完全说真话，只说她的一个朋友看中了它，让她先了解了解情况。

她不怪宋老板，对他来说，两个人的生意早已割完毕。他为她在圳最好的酒店开了房，却没有上她的床，他甚至带着新的被包养者和她一起吃饭泡吧打尔夫球去小梅沙游泳。对他来说，柳茜已经成为过去，在他心目中，她的分量与一个能够让他尽地主之谊的普通朋友并无差别。

开始就要求减免债务，这是好轻易表态的吗？如果那几层楼先由着法院拍卖，卖的钱不够清偿债务，又找不到肖氏兄弟的其他财产，为了早结案，差个几十万几百万，说免也就免了。如果还没拍卖程序就先减免债务，就有本末倒置。主要是减免的幅度不好掌握，少了，对肖耀祖没什么意义，多了，公司内的人就会起疑心，以为我从中捣鬼，吃了回扣，收了黑钱。由法院拍卖多省事，你光明正大地收你的佣金就行了。再说了，如果由肖耀祖来当盘手，钱多了还好办，反正多卖来的钱必须返还给他们，万一卖的钱不够，怎么办？他们是不是还会要求再减免一次？”

机会终于来了。

柳茜盘了一下自己的资产，如果房能够顺利卖掉或者抵押去，她可供支的资金大概有一百一十万到一百三十万。这段时间票疯涨，她在市里投了几十万，账面上倒是赚了百分之二三十，但只要还没把票卖掉，就只是纸上财富，算不得数。而她从伍扬那里了解到的有关情况是这样：金世界置业有限公司欠信达资产公司本金六千万，孳生利息两千多万；关于金世界四层裙楼的评估报告则有两个版本，法院委托的评估是九千三百多万，肖耀祖自己找人作的评估是八千来万。情况明摆在那儿，柳茜心里很清楚，自己要买金世界四层裙楼的念，可以用一个生动形象的比喻来形容：蚂蚁撼大树。

她早些天的圳之行不是很顺利，原来包她的那个宋老板，又另外包了一个人，对她虽然不至于不理不睬，对她开向他借钱的要求，却毫不糊地拒绝了，同时提醒她注意两：第一，那份因为到期而自行失效的包养协议之第七条：包养期满不再发生任何经济往来；第二，他另外送给她的房只是一时兴起，并不意味着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有另外的内容或伏笔。宋老板说完上面的话以后问她，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柳茜当然明白。她觉得有无数只长着长长指甲的无形的手指，正在争先恐后地抓她的脸，而她还必须若无其事地面微笑，替自己辩解说她只是借而不是要。宋老板咧嘴而笑，一排整齐洁白的好牙齿，宽厚地摇了摇，对这个话题再也没说一个字。柳茜因为看自己而在宋老板面前丢了人，不禁羞愧难当。

伍扬对此表示同情，上结

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伍扬从鼻里哼了一声，没有回答陈一达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