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特哈尔塔说:“他已经六十岁了，却还没有达到涅PAN。他可能会活到七十岁和八十岁，而你和我，咱们也同样会变老。咱们不停地苦练、斋戒和沉思潜修。可是，咱们都不会达到涅PAN，他不行，咱们也不行。哦，戈文达，我相信，在所有的沙门中大概没一个能达到涅PAN。咱们得到了安，得到了麻醉，学会了自我迷惑的技巧。但重要的是咱们没找到那条路中之路。”

后来又有一次，席特哈尔塔与戈文达一起离开了森林，到村里去为他们的弟兄和老师化缘。席特哈尔塔开说:“现在怎么样，戈文达，咱们大概走对了路了吧？咱们已经接近知识了吧？咱们已经接近获救了吧？抑或咱们只不过是在兜圈——却自以为是逃脱了这回？”

戈文达说:“但愿你别说这么耸人听闻的话，席特哈尔塔！在这么多有学问的人当中，在这么多婆罗门当中，在这么多严肃和可敬的沙门当中，在这么多孜孜不倦、心勤奋、尚圣洁的人当中，怎么就没一个能找到那条路中之路呢？”

后来，在这两个年轻人和沙门一起生活并苦修了将近三年时，通过各渠传来了一个消息，一个言，一个传闻:有一个名叫戈塔的人，是个僧、活佛，他在自己上克服了尘世的烦恼，终于使再生之停了焉炝四讲学，漫游全国，受信徒，没有产业，没有家园，没有妻室，穿苦行僧的黄僧衣，但是他额开朗愉快，是个得之人，婆罗门和王公贵族在他面前都十分谦恭，愿意他的弟。

“什么是沉思潜修？什么是脱离躯？什么是斋戒？什么是屏息敛气？那都是逃离自我，是从自我的痛苦中短暂的挣脱，是对抗生活的痛苦和荒谬的短暂麻醉。这逃脱，这短暂麻醉，即使赶车人在小客栈里也可以找到，只要他喝上几杯米酒或发过酵的椰就行。然后，他就不再觉到自我，不再觉到生活的痛苦，得到了短暂的麻醉。他喝了米酒后迷迷糊糊地睡，找到的正是席特哈尔塔和戈文达找到的觉，而咱们却得经过长期间的苦修后才能摆脱自己的躯壳，在非我之中停留。就是这么回事，戈文达。”

可是，席特哈尔塔却默默不语。他仔细地思索戈文达对他说的话，从到尾地琢磨这些话。

戈文达说:“大概六十岁了吧。”

席特哈尔塔说:“你讲讲看，咱们那位老沙门，那个可敬的老师，大约多少岁了？”

这时，戈文达喃喃地念了起来，那是《奥义书》里的两行话:

戈文达说:“你怎么这样说，朋友，你毕竟知，席特哈尔塔不是赶人，而是一个沙门也不是酒鬼。酒鬼可以得到麻醉，得到短暂的逃避与休息，但是当他从幻觉中醒来时，就会发现一切仍是老样，他并没有变得更聪明些，并没有积累什么知识，并没有登上更的台阶。”

他心中的幸福就难以用言语来表达。

这个传闻，这个言，这个说法，四传，沸沸场场，在城里有婆罗门讲，在森林里有沙门讲，活佛

戈文达在路上停下了，举起双手来说:“席特哈尔塔，你可千万别用这话来吓你的朋友！真的，你的话在我心里引起了恐惧。你想想，假如真像你说的那样，没有了学习，那么，哪里还有祈祷的神圣，哪里还有婆罗门姓的尊严，哪里还有沙门的神圣呢？！啊！席特哈尔塔，那么，世上一切神圣、宝贵和可敬的东西将会变成什么样呢？！”

席特哈尔塔笑说:“我不知这些，我从来没过醉鬼。但是我，席特哈尔塔，在我的苦行与潜修中只是得到了短暂的麻醉，而距离智慧，距离获救却依然像我是母中的胎儿时那么遥远，这我知，戈文达，这我清楚。”

谁沉思默想，心灵净化，潜心于阿特曼，

戈文达说:“咱们学到了很多东西，席特哈尔塔，可是也还有很多东西要再去学。咱们不是在原地兜圈，而是往上走，这圆圈是个螺旋。咱们已经上了好几级台阶。”

他低着站在那儿，心想，是的，我们觉得神圣的一切还会剩下什么呢？有什么能留下来呢？有什么能经得住考验呢？他摇了摇。

但是，席特哈尔塔却用一既伤心又嘲讽的声音，用一轻轻的、有些伤心又有些嘲讽的声音说:“戈文达，你的朋友不久就要离开这条跟你一起走了这么久的沙门之路了。我很渴，戈文达，在这条漫长的沙门之路上，我的渴丝毫也没能缓解。我一直在渴求知识，我一直充满了疑问。年复一年，我请教了婆罗门，年复一年，我请教了神圣的《吠陀》。啊，戈文达，或许我去向犀鸟或黑猩猩求教，也会同样有益，同样聪明，同样见效。啊，戈文达，我费了很长的时间，现在仍没有结束，结果是明白了这:并没有什么东西可学！因此我相信，实际上并没有那咱们称之为‘学习’的东西。哦，朋友，只有一知识是普通存在的，那就是阿特曼，它在我上，也在你上，它在每个人上。于是，我开始相信:这知识的死敌正是求知的望，是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