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时时引导他的声音，如今变得悄然沉默了。

然后，席特哈尔塔回到自己家里和舞女们饮酒消磨长夜，对与他同等地位的人摆轻蔑的样，其实他已经没什么可自负的了。他喝了好多酒，午夜之后很晚才摸上床，虽然疲倦却很激动，真想大哭，几乎绝望，想睡而又久不成寐，心里充满了一他以为无法再忍受的愁苦，充满了一他到浑难受的恶主，就像酒的那温吞吞的讨厌味，就像过分甜腻而单调的音乐，就像舞女们那过分柔媚的笑容，就像她们的秀发和Rx房那过分甜腻的芳香。但是，最让他恶心的是他自己，是他的香气扑鼻的发，是他嘴里的酒味，是他的肤的疲沓与不适。就好像一个人吃得太多或者喝得太多，难受得呕吐来，然后由于一轻松而到兴那样，这个失眠者也希望能在一阵呕吐之后摆脱这些享乐，摆脱这些习惯，摆脱这毫无意义的生活，摆脱自己。直到天光大亮，他的住所门前大街上开始了喧闹忙碌时，他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陷一半麻木的状态，一睡意蒙笼。就在这片刻之中他了一个梦。

这时，一个梦提醒了他。那天晚间，他在卡玛拉那儿，在她那丽的大园里。他们俩坐在树下谈，卡玛拉说了些引人思的话，话背后隐着某悲伤和倦乏。她请求他讲述戈塔，而且老是听不够，戈塔的睛如何纯洁，他的嘴如何文静优，他的笑容如何亲切，他的步态如何平稳。他不得不把这个活佛的事儿向她讲了好久，然后卡玛拉叹了气，说：“将来，或许要不了多久，我也会去追随这位活佛。我要把我的大园送给他，信奉他的学说。”可是接着，她又挑逗他，在情游戏中怀着痛苦的情箍他，咬他，淌着泪，仿佛要从这空虚而短暂的情中再一次挤最后一滴甜来。席特哈尔塔忽然明白了，和死亡是多么接受。然后，他躺在她边，卡玛拉的脸挨着他，从她的睛下面和嘴角旁边，他清晰地读到了一令人不安的文字，一由细线和浅纹构成的文字，让人联想到秋天与老年，就像席特哈尔塔自己，年方四十，黑发间却已经现了白的发。在卡玛拉俊俏的脸上记得写着疲倦，疲倦和业已开始的憔悴，以及有意掩饰的、还没有说的、也许还没有意识到的不安：害怕衰老，害怕秋天，害怕不可避免的死亡。他叹息着向她告别，心里充满了不快，充满了隐秘的不安。

世俗俘虏了他，还有享乐、好和懒散，最后是他始终认为愚蠢透的最瞧不起并加以讥诮的恶习——贪婪。财产、家业和富有最终也俘虏了他，对于他不再是游戏和小玩艺，而是变成了锁链和负担。席特哈尔塔是通过一条不寻常的诈途径，也就是通过掷骰赌博，陷这最后、最可耻的歧途的。从他心里不愿再当沙门的时候起，席特哈尔塔就开始了旨在赢钱赢珠宝的赌博。往常，他只是当作庸人的习俗笑着漫不经心地参与，如今，他玩起来赌瘾越来越大了。他是个令人生畏的赌徒，一般人不大敢跟他赌，因为他下赌注时特别多特别狠。他行赌博是于内心的困境，输掉光那些讨厌的金钱使他得到一发怒式的快乐，而用别的方式他就不能对商人奉为偶像的财富表示更清楚更尖刻的蔑视。因此，他毫不可惜地押大注，憎恨自己，嘲讽自己，一赢千金，又千金一掷，输掉钱，输掉首饰，输掉别墅，然后再赢回来，又输掉。他喜那恐怕，那赌博中因为押上了大注而提心吊担时到的恐惧，那可怕的令人窒息的恐惧，并且努力使这恐惧不断重现，不断增，被刺激得越来越，因为只有在这觉中他才多少有儿幸福，有儿陶醉，在他那百无聊赖的、温吞吞的、单调乏味的生活当中才多少有儿心安理得。在每一次大输之后，他都设法积累新年的财富，更心地买卖，更严厉地迫债还帐，因为他要继续赌，继续挥霍，继续对财富表示他的轻蔑。席特哈尔塔在输钱时失去了从容镇定，对拖欠的债失去了耐心，对乞丐失去了同情，对施舍失去了兴趣，也不再借钱给求贷者。他在豪赌中可以一掷万金并且付之一笑，可是起生意却越发严厉，越发小气，夜里梦有时也梦到钱！他常常从这可憎的迷醉中醒来，常常从卧室墙上的镜里照见自己的脸变老变丑了，羞愧和恶心常常袭扰他，于是他继续逃避，逃到新的赌博之中，逃到和酗酒的麻醉之中，再从那儿回到攒钱和赚钱的本能之中。在这毫无意义的循环中他疲于奔命，日渐衰老，病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