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发现我这个曾经非常开朗坦诚的人，他的无所不谈的老朋友，如今变得又消极又沉默了，但是，障碍似乎反倒激发了克服困难的决心。尽我一再表示冷淡，他却毫不退缩，结果他如愿以偿了。我还得说一下，他在我们往过程中总给对方一相互帮助的印象，好似我们的能力相当，给予对方的价值相当，而他需要我的帮助与我需要他的帮助也完全一样。在我们第一次促膝长谈时，他就告诉我他早就在期待着像我现在华尔采尔这样的情况，甚至近乎渴望现这般场景了，渐渐地，他让我也逐步逐步地参与了他辞去官职的计划。他始终不断地设法让我明白，他多么重视我的劝告，我的参与，以及我的保守秘密，因为他除我之外别无世俗朋友，更不要说任何世俗经验了。我承认，我很听这类话；他因而获得了我的全信任，而且一定程度上受到了他的摆布。总之，我后来完全信赖他了。但是随着时间的逝，我又开始产生怀疑和不真实，也许由于我完全猜不透他究竟期望我什么，也揣不到他想方设法笼络我的用意，是真诚的还是外手段，是天真的还是狡诈的，是正直的还是虚伪的，抑或只是游戏而已。迄今为止，他一贯于比我优越的地位，而且始终待我十分关怀贴，这恐怕也是我不愿追究的原因。不怎么说，直到今天为止，我依然把他杜撰的所谓境，所谓他之需要我的同情与帮助，也如同我需要他的支持这类故事，视为好心的礼貌，给我营造和编织了一抚心灵的环境和罗网。直到今天，我仍然说不清他同我玩这场游戏，究竟有几成于思熟虑的预谋，又有多少于他的纯真情。因为这位玻璃球游戏大师确实是一位伟大的艺术家。他一方面擅长教育、影响、治疗和帮助，为启发他人而可以千方百计地不择

克乃西特经过他们间的若次会晤之后，逐渐知悉了普林尼奥的一切情况，自己也在相互谈中详述了许多亲经历。克乃西特决不让朋友陷于先坦白后因缺乏对应而惧悔的困境，而是以自己的敞开心加了普林尼奥的信心。他也慢慢地向朋友透了自己的生活，他过的是一表面看来很单纯、正直、秩序井然的有规则生活，在一个等级森严的宗教团里获得了一系列成绩和赞誉，而更多的则是艰难的牺牲，因此确切地说是一真正的寂寞生活。普林尼奥虽然和许多局外人一样无法完全了解这生活，却也大致明白朋友的主要思想倾向和基本情绪，当然也较好地领会了克乃西特希望接近青年人的心情，懂得朋友为什么想要教育未受任何误导的青少年，想要从事不那么光彩夺目抛面的朴实工作，想要在低年级学校求得拉丁文或者音乐教师的职位。克乃西特对特西格诺利施行的治疗和教育方法，恰恰十分合宜，不仅赢得了病人的极大信任，还启发病人得一个帮助对方的想法，而且也确实这样了。因为特西格诺利事实上也能够对游戏大师颇有帮助，倒不是帮助他解决重大人生问题，而是可以提供无数关于世俗生活细枝末节的知识以满足他的好奇和渴望。

而更加惜和珍重自己所获得的那个地位，视之为自己的满幸福。特西格诺利的情况恰恰全不相同。他无疑一直忠于自己的政党和领袖，忠于自己的政治信念和工作，也忠于自己的婚姻、自己的理想主义神，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切也逐渐成了问题，就像他对自己整个生活的实质也产生了疑惑。

普林尼奥的疑惑越来越烈，他的老父亲顽固忠于自己的阶层而反对们农，是否纯因立场局限？他也怀疑世界上存在判然对立的善与恶，是与非，归结，唯有每个人自己良心的声音才是独一无二的有效裁判。倘若这确属真理的话，那么错的人就是他自己了，因为他活着觉得不快乐，不平衡，缺乏信心和安全，反而总被不安、疑惑和罪疚所困扰。他的婚姻总的说来不能算不幸，也不能说失败，却也经常现张、纠纷和矛盾，这桩婚姻也许还是他所拥有的最好的事情，却没有带来他极其渴望的那平静、快乐、纯真和心安理得，反倒要求他为婚姻而劳心费神，尤其是他们聪明可的小儿铁托，很快成为了他们互要手腕争夺和互相嫉妒的由，直至这个因双亲过分溺而变得任的孩越来越偏向母亲，最后竟成了她的同党。这便是特西格诺利的最近生活状况，这显然也是他一生中最大的烦恼和痛苦。不过他倒还没有因而神崩溃，他以自己的忍受方法克服了这一痛苦，以一严肃、沉重而又忧郁的尊严态度化解了这一最辛酸的事实。

当他青年华时期在政治和世界观上的狂趋于平静之后，他为证明自己正确而行的斗争，就如同他执拗地承受牺牲和痛苦一样，越来越难以给予他哪怕极微少的幸福，再加上职业经验所赋予的清醒脑，最终导致了他的怀疑。他怀疑自己追随维拉各特是否确属正义和真知灼见，抑或只是受了维拉各特的诱惑，被他的能言善辩、举措得当的英姿所引，更何况他吐音清亮，笑声豪，又有一个聪明丽的女儿呢！

我们后来至少知特西格诺利最初不曾有过此类考虑。他后来曾向人叙述说：“每当我试图清我的朋友克乃西特为何要治疗我这个业已厌弃生活而又自我封闭的人，我总是越来越清楚地看到，大分原因在于他上的力，我还不得不说，这也由于他的调淘气。他是一个十足的淘气鬼，顽、机智、狡猾，耍术游戏，又善隐匿自己，会惊人地忽隐忽现，他的调程度远远超了这里人们的想象。我信，我第一次席华尔采尔会议，他望着我的那一瞬间，他便已决定要捕捉我，也即以他的方式对我施加影响——也就是说他要唤醒我，改造我。至少他从一开始便费尽心机要赢得我。他为什么要这么？为什么要争取我？我实在不知其然。我认为，像他那类型的人，这件事大概自条件反，而并非有意识的行动，他们面对一个濒临困境的人，就会立即到任务压肩，必得完成号召才行。他发现我既悲伤又胆怯，本无意投他的怀抱，或者换句话说，毫无向他求助的意向。

我们不知克乃西特为什么要挑起这副并不轻松的教育重担，使自己苦恼的童年朋友重展笑容和学会快乐度日，我们也不知两人间是否有过互相效劳的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