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的价值

一

我很有兴味地读完了英国医生安东尼·斯托尔所著的《孤独》一书。在我的概念中，孤独是一zhongju有形而上意味的人生境遇和ti验，为哲学家、诗人所乐于探究或描述。我曾担心，一个医生研究孤独，会不会有职业偏见，把它仅仅视为一zhong病态呢？令我满意的是，作者是一位有着相当人文修养的jing1神科医生，善于把开阔的人文视野和jing1到的专业yan光结合起

来，因此不但没有抹杀、反而更有说服力地揭示了孤独在人生中的价值，其中也包括它的心理治疗作用。

事实上，jing1神科医学的传统的确是把孤独仅仅视为一zhong病态的。an照这一传统的见解，亲密的人际关系是jing1神健全的最重要标志，是人生意义和幸福的主要源泉甚至惟一源泉。反之，一个成人倘若缺乏建立亲密的人际关系的能力，便表明他的jing1神成熟进程受阻，亦即存在着某zhong心理疾患，需要加以治疗。斯托尔写这本书的主旨正是要反对这zhong偏颇xing，在自己的专业领域内为孤独”正名“。他在肯定人际关系的价值的同时，着重论证了孤独也是人生意义的重要源泉，对于ju有创造天赋的人来说，甚至是决定xing的源泉。

其实，对孤独的贬损并不限于今天的jing1神科医学领域。早在《伊利亚特》中，荷ma已经把无家无bang的人斥为自然的弃wu。亚里士多德在他的《政治学》中据以发挥，断言人是最合群的动wu，接着说chu了一句名言：“离群索居者不是野兽，便是神灵。”这话本shen说得很漂亮，但他的用意是在前半句，拉扯开来大zuo文章，压gen儿不再提后半句。后来培gen引用这话时，干脆说只有前半句是真理，后半句纯属邪说。既然连某些大哲学家也对孤独抱有成见，我就很愿意结合着读斯托尔的书的心得，来说一说我对孤独的价值的认识。

二

jiao往和独chu1原是人在世上生活的两zhong方式，对于每个人来说，这两zhong方式都是必不可少的，只是比例很不相同罢了。由于xing格的差异，有的人更爱jiao往，有的人更喜独chu1。人们往往把jiao往看作一zhong能力，却忽略了独chu1也是一zhong能力，并且在一定意义上是比jiao往更为重要的一zhong能力。反过来说，不擅jiao际固然是一zhong遗憾，不耐孤独也未尝不是一zhong很严重的缺陷。

从心理学的观点看，人之需要独chu1，是为了进行内在的整合。所谓整合，就是把新的经验放到内在记忆中的某个恰当位置上。惟有经过这一整合的过程，外来的印象才能被自我所消化，自我也才能成为一个既独立又生长着的系统。所以，有无独chu1的能力，关系到一个人能否真正形成一个相对自足的内心世界，而这又会进而影响到他与外bu世界的关系。斯托尔引用温尼考特的见解指chu，那zhong缺乏独chu1能力的人只ju有“虚假的自我”因此只是顺从、而不是ti验外bu世界，世界对于他仅是某zhong必须适应的对象，而不是可以满足他的主观xing的场所，这样的人生当然就没有意义。

事实上，无论活得多么热闹，每个人都必定有最低限度的独chu1时间，那便是睡眠。不guan你与谁同睡，你都只能独自进入你的梦乡。同床异梦是一切人的命运，同时却也是大自然的恩典，在心理上有其必要xing。据有的心理学家推测，梦ju有与独chu1相似的整合功能，而不能正常zuo梦则可能造成某些jing1神疾患。另一个例子是居丧。对丧亲者而言，最重要的不是他人的同情和劝wei，而是在独chu1中顺变。正像斯托尔所指chu的：“这zhong顺变的过程非常私密，因为事关丧亲者与死者之间的亲密关系，这zhong关系别人没有分享过，也不能分享。”居丧的本质是面对亡灵时“一个人内心孤独的shenchu1所发生的某件事”如果人为地压抑这个哀伤过程，则也会导致心理疾病。

关于孤独对于心理健康的价值，书中还有一些有趣的谈论。例如，对外界刺激作chu反应是动wu的本能“不反应的能力”则是智慧的要素。又例如“gan觉过剩”的祸害并不亚于“gan觉剥夺”总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