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是靠食wu

mo西领以se列人chu埃及，在旷野中跋涉了四十年。开始时，因食wu匮乏，饥饿难忍，以se列人怨声载dao。上帝听见了怨言，便在每天清晨让营地周围的地面上长满一层像霜一样的白se的东西，以se列人未尝见过，彼此询问：“这是什么？”mo西告诉他们，这就是上帝给他们的食wu。以se列人吃了，味dao像mi饼，因为不知其名，就称之为“吗哪”希伯来语的意思即“这是什么”他们靠吗哪活命，终于走chu了旷野。到达终点后，mo西生命垂危，在约旦河东岸的mo押向以se列人发表最后的训示。他在训示中提及了这件事，说：“上帝使你们饥饿，然后把吗哪赐给你们，以此教导你们：人的生存不仅是靠食wu，而是靠上帝所说的每一句话。”

这是《旧约》中的记载。mo西的意思很清楚：上帝神力无边，能在没有食wu的地方变chu食wu来，因此，对于人的生存来说，最重要的不是食wu，而是遵守上帝的律法，如此上帝自会替我们解决食wu的问题的。

《新约》所记载的耶稣最早的活动是受洗，随后即被圣灵带到旷野去，受魔鬼的试探。禁食四十昼夜后，他饿了，魔鬼说：“如果你是上帝的儿子，命令这些石tou变成面包吧。”这时耶稣便引用mo西的话回答dao：“人的生存不仅是靠食wu，而是靠上帝所说的每一句话。”请注意，这同一句话，从耶稣口中说chu，已经有了不同的han义。他没有诉诸上帝的无边神力，让石tou变成面包，从而解除自己的饥饿，相反是拒绝这样zuo，宁愿继续挨饿。他以此摘清了信仰与食wu的瓜葛，捍卫了信仰的纯粹xing，也澄清了“人的生存不仅是靠食wu”这句箴言的准确han义。他所qiang调的是，对于人的生存来说，信仰比食wu更重要，jing1神生活比wu质生活更重要。这是耶稣chudao之初就确立的基本信念，贯穿于他后来的全bu活动之中。

我在这里并非对《旧约》和《新约》的短长zuo全面评判，而只是举一例证解说信仰的实质。不过，这一例证的确也说明，耶稣提高了基督教信仰的jing1神xing品格。正因为如此，基督教才得以超越犹太民族而成为更加个人xing也更加世界xing的宗教。

“人的生存不仅是靠食wu”——这个信念是一切信仰生活的起点。一般地承认人有比食wu更高的yu望，这并不难，但在我看来，这还不能算是确立了这个信念。shen刻的分歧在于，是否承认jing1神价值本shenju有独立的价值。常见的情形是，人们往往用所谓效用的尺度来衡量jing1神价值。例如，他们可以承认真理的价值，但前提是真理必须有用，可以承认科学的价值，但前提是科学必须成为生产力，可以承认艺术的价值，但前提是艺术必须符合时代的需要。他们实际上仍是在用wu质评断jing1神，用食wu评断上帝，信奉的是这同一逻辑：上帝的价值在于能在旷野上变chu吗哪，能把石tou变成面包。把这个逻辑贯彻到底，必然的结果是，一旦上帝与食wu发生冲突，就舍上帝而取食wu，为了wu质利益而抛弃jing1神价值。在现实生活中，为了金钱而放弃理想，为了当前经济建设而毁坏千古文化遗产，这样的事还少吗？

所以，信仰的实质在于对jing1神价值本shen的尊重。jing1神价值本shen就是值得尊重的，无须为它找chu别的理由来，这个dao理对于一个有信仰的人来说是不言自明的。这甚至不是一个dao理，而是他内心shenchu1的一zhonggan情，他真正gan觉到的人之为人的尊严之所在，人类生存的崇高xing质之所在。以对待本民族文化遗产的态度为例，是jing1心保护，还是肆意破坏，gen本的原因肯定不在是否爱国，而在是否珍爱凝结在其中的人类jing1神价值。我不把毁坏阿富汗大佛的塔利班看zuo有信仰的人，而只认为他们是一群蒙昧人。信仰愈是纯粹，愈是尊重jing1神价值本shen，必然就愈能摆脱一切民族的、教别的、宗派的狭隘yan光，呈现chu博大的气象。在此意义上，信仰与文明是一致的。信仰问题上的任何狭隘xing，其gen源都在于利益的侵入，取代和扰luan了真正的jing1神追求。我相信，人类的信仰生活永远不可能统一于某一zhong宗教，而只能统一于对某些最基本价值的广泛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