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梅的照片对面，还立着她女儿的一张。玛丽-奇弗斯跟母亲一样，一样漂亮，不过她腰壮，扁平，略显疲态，符合已经变化了的时尚的要求。假如她的腰只有20英寸，能用梅-阿切尔那天蓝腰带束腰，玛丽-奇弗斯非凡的运动才能就无从发挥了。母女间的这一差别颇象征意义，母亲的一生犹如她的形那样受到了严的束缚。玛丽一样地传统，也并不比母亲聪明，然而她的生活却更为开阔，观念更加宽容。看来，新秩序也有它好的一面。

啊——一定是达拉斯来的长途，他被公司派往芝加哥，去谈判他们为一位有见地的年轻富翁修建湖畔宅邸的计划。公司经常派达拉斯执行这类任务。

“芝加哥有人要和你通话。”

他环视这间屋——它已被达拉斯重新装修过，换上了英国的楼板、切宾代尔式的摆设柜，几枚选的蓝白小装饰，光线舒适的电灯——目光又回到那张他一直不愿舍弃的旧东湖书桌上，回到他得到的梅的第一张照片上——它依然占据着墨台旁边的位置。

耳机里又响起儿的声音：“考虑考虑？不行，先生。一分钟也不行，你现在就得答应。为什么不？我想问一问。假如你能提

“喂，爸——是的，我是达拉斯，我说——星期三航行一趟你觉得怎样？去里塔尼亚，对，就是下周三。我们的顾客想让我先看几个意大利园再决定。要我赶乘下一班船过去，我必须在6月1日回来——”他的话音突然变成得意的笑声——“所以我们必须抓，我说爸，我需要你的帮助，你来吧。”

达拉斯好像就在屋里讲话，他的声音那样近，那样真切，仿佛他就懒洋洋地倚在炉边他最喜的那张扶手椅里。若不是长途电话已经变得跟电灯和5天横渡大西洋一样司空见惯，这件事准得让阿切尔惊得非同小可。不过这笑声还是让他吓了一，他依然到非常奇妙：隔着这么遥远的疆域——森林、江河、山脉、草原、喧嚣的城市与数百万忙碌的局外人——达拉斯的笑声竟能向他表示：“当然了，不发生什么事，我必须在1号回来。因为我和范妮-博福特要在5号结婚。”

她站在那儿，的个，丰满的，苗条的材，穿一浆过的棉布服装，一帽边下垂的宽边草帽，就像他在教区园桔树底下见到她时那样。后来，她就一直保持着他那天见到她的那副样，没有长，也没有退步。她慷慨大度，忠心耿耿，不知疲倦；但却特别缺乏想像力，特别难有长，以致她青年时代的那个世界分崩离析又行了重塑，她都没有觉察。这视而不见的状态显然会使她的见解一成不变。由于她不能认清时代的变化，结果孩们也跟阿切尔一样向她隐瞒自己的观。这事从一开始就存在一共同的借，一家人间并无恶意的虚伪，不知不觉地把父亲与孩们联合了起来。她去世时依然认为人世间是个好地方，到是像她自己家那样可和睦的家。她顺从地离开了人间，确信不发生什么事，阿切尔都会向达拉斯输塑造他父母生命的那些准则与成见，而达拉斯（等阿切尔随她而去）也会将这一神圣的信赖转达给小比尔。至于玛丽，她对她就像对自己那样有把握。于是，在死亡的边缘保住了小比尔之后，她便殚力竭地撒手而去，心满意足地到圣克墓地阿切尔家的墓中归位。而阿切尔太太早已安然躺在那儿，避开了她儿媳甚至都没察觉到的可怕的“”

他知他失落了一件东西：生命的朵。不过现在他认为那是非常难以企及的事，为此而牢满腹不啻因为彩抓不到奖而苦恼。彩票千千万万，奖却只有一个，机缘分明一直与他作对。当他想到埃-奥兰斯卡的时候心情是平静的、超脱的，就像人们想到书中或电影里慕的人那样。他所失落的一切都会聚在她的幻影里，这幻影尽依稀缥缈，却阻止他去想念别的女人。他属于人们所说的忠诚丈夫，当梅突然病故时——她被传染肺炎夺去了生命，生病期间正哺养着他们最小的孩——他衷心地哀悼了她。他们多年的共同生活向他证明，只要婚姻能维持双方责任的尊严，即使它是一枯燥的责任，也无关要。失去了责任的尊严，婚姻就仅仅是一场丑恶望的斗争。回首往事，他尊重自己的过去，同时也为之痛心。说到底，旧的生活方式也有它好的一面。

电话铃嘀嘀地响了，阿切尔从两张照片上移开目光，转过摘下旁边的话机。他们离开那些日多么遥远了——那时候，穿铜纽扣衣服的信差的两条是快速通讯的惟一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