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人总是这样,全无计划。”只要一间小客房就好啦,他们想。干净,简单,离我们不远。因为,假如我们还能忍受的话,他们盼望第二天再来瞻仰一下我们的房子。一定有好几家小旅馆,我们可以推荐给他们的。
是有几家,可是现在十点都过了,普罗旺斯人差不多该上床了。这时候去敲打人家关好的窗,锁上的门,惊醒旅馆看门的狗,可算不识时务了。泰德和苏珊只好在我家过夜,明早再去寻个旅馆吧。他们你看我,我看你,像演戏似地表示感激之情,直到他们的行李都给搬上楼。他们从客房窗口道了最后一声晚安,我们就寝时仍听到他们唧啾个不停。他们像两个兴奋的小孩子,我们想,留他们住几天会很有趣的。
三点刚过,狗吠声吵醒我们。是客房传出怪声,吸引它们的注意:呻吟声加上冲水声,似乎有人病得很重。
享受普罗旺斯
我一向不知道别人生病时该怎么做才好。我自己呢,生病时宁可一个人静静躺着。总记得多年以前,一位叔伯辈告诉过我:“不要当着人呕吐,好孩子。没有人想知道你吃过些什么。”可是有些人生病时喜欢有人陪伴在旁,给予同情的安慰。
呻吟声持续不断。我上楼去,询问需不需要帮忙。泰德忧愁的脸出现在门口。苏珊吃坏了肚子。可怜她肠胃很敏感,又玩得太累了。没什么好办法,只有等她自己慢慢好起来。这时候苏珊又大声呕起来。我们只好回去睡觉。
狄第埃如约前来,七点多一点,倾倒砂石的巨声响起。他们拿着大格和铁钉乒乓乱敲。他的助手,抛掷一包包的水泥入搅拌器,让它开始转动。我们的病患者苏珊,摸索着缓缓走下楼梯,眉头在嘈杂声和明亮的阳光中紧蹩而却坚持说她可以吃早餐。她错了,眼见她匆匆离席冲进卫生间。
这是一个无风,无云,无色澄蓝的美丽早晨。我们却四处奔波着找愿意出诊的医生,又到药房去买退烧药。
在以后的四五天里,我们渐渐与药剂师混熟了。倒霉的苏珊仍在与肠胃作战。大蒜使她的胆汁分泌异常,本地出产特别浓厚的牛奶让她的大肠骚动不已。橄榄油、奶油、水、酒,她全不适应;在太阳底下待20分钟就能晒出水泡。她对南方过敏。
这情况并不罕见。一北方人每当受到普罗旺斯的震撼:每样事物都血脉贲张。气温高可超过摄氏37℃,低又低到将近零下30℃。雨下起来狂泻不羁,把路基都给冲走,高速公路也不得不关闭。西北季风最是残暴不仁,冬天严寒刺骨,夏天干热炙人。食物口味浓烈,习惯清淡饮食的肠胃无法消受。酒的后劲强,易入口但酒精含量高。食物与气候和英国大不相同,要花上一段时间才能适应。普罗旺斯没有温和的东西,别人也可能和苏珊一样弄得很惨。她和泰德终于动身前往比较温和的环境去休养了。
经过这个插曲,我们才知道自己是多么幸运。我们有山羊的体质,皮肤又经得起晒。作息方式已随着气候而改变,大部分时间待在户外。早上穿衣打扮30秒就够了,早餐吃新鲜无花果和甜瓜,清扫之类的琐事趁阳光还未炙热以前完成。到十点钟左右,游泳池边的石板已经发烫,池水却还冷得让人入水时冷得哆嚏。不知不觉间,我们养成地中海人睡午觉的好习惯。
活着便是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