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天不负有心人。

第一个月乐果挣回了一千二百五十五元，这是一次丰收，蕴涵了解放的觉和时代的觉。乐果

古人都这么说了千百年了。在任何条件下为钱争吵总是说得过去的。乐果对丈夫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娶妻娶妻，吃饭穿衣，你让我吃了什么？穿了什么？我也算嫁了男人了！"丈夫苟泉笑笑说："你也没有空了肚光着，这不就是小康么？很不错了。"乐果说："好意思！也不睁开看看人家！"苟泉便说："看什么？人家有什么好看的。"乐果忍受不了丈夫说话时那副漫不经心的样，这样的时刻乐果往往只会回敬两句话，其一是"我瞎了了"，其二是"乡佬"。这是苟泉的致命伤，是沙家圩苟家村村民苟泉的先天疤痕，一戳就要的。吵到这个份上，苟泉就会摔着门去，以不说话这方式与小市民行斗争。当然，农民最终是要向小市民投降的。农村包围了城市，农民也只能靠拢市民。

后来还是乐果自己去了。乐果想玩，但玩得痛快就得钱：乐果想挣钱，然而挣到钱的工作起来又太累人。"二难并"。这句古话说得实在不错。由于有了这样的心理依据，乐果开始关注起每天晚报上的招聘广告。一个月之后机会真的就来了，新建筑三十九层世纪大厦的楼开了一家旋歌舞厅，广告上歌舞厅的名字起得就好："广岛新"。"广岛"是什么地方？爆炸过原弹呢，那是怎样的火爆，蘑菇云又耀又炫目，想起来就心。"广岛新"以每首歌五十元人民币招聘钟歌手，这是多么好的买卖，不影响白天工作，又唱、又、又玩，唱了了玩了还拿钱，这不是小康还能是什么？乐果攥着当天的晚报就报名去了。当然，乐果的努力失败了，她输给了两个年轻的丫。然而乐果看到了希望。那两个小丫都是她的校友，幼儿师范刚刚毕业呢。那些艺术学院声乐系和师范大学声乐系的都输了。她们往那儿一站就收腹，嘴张得像狮吼，声音又太亮太响——"广岛新"要歌唱家什么？这就是希望一。同时失败的还有乐果的同班肖小小，小小说，她都在外唱了两三年了。乐果一听就心酸，嫁给了农民，自己也快成农民了，落伍了这么多年还以为赶上了新。小小说，考上考不上无所谓，挣不到五十的，多赶两家三十的，还多十元呢。这年歌舞厅天上地下到都是，底下还有呢——总不能天天晚上在家里憋死。乐果这么一心酸世界竟开阔了，生活也纷繁了，这就是希望二。需要补充的还有一，"广岛新"刚一开张便给"整顿"了，"名字太不严肃，不利于纪念全世界反法西斯暨抗日战争胜利五十周年"。整顿得好，这样一来乐果的失败就等于没有失败，就等于而今迈步从越。这就有了希望三。有了这三层希望，乐果还担心什么？乐果了发，修了指甲，纹了眉，施了胭脂，抹了粉，向生活讨还生活了。乐果来到佛罗萨夜总会，拿起麦克风，只问了一句："儿为什么这样红？"问得大厅鸦雀无声。于是又问一遍："为什么这样红？"大厅里即刻就是满堂彩。乐果心怒放了，这他妈的才是生活呢！乐果越唱越柔，腰也了，目光里烟雨迷蒙，全是"纯洁的友谊和情"。"友谊和情"之后即刻便是经济效益，三十元。外加一听冰镇雪碧。真叫人开心，真叫人喜望外。幼儿教师乐果的歌声当天晚上就和市场经济接轨了。

没有比夜总会更适合乐果的地方了。什么叫如鱼得？乐果了夜总会才称得上如鱼得。乐果每一个晚上都能玩得很开心。乐果一上台就成了男人的中心，好多睛盯住她淌，不过话说回来，男人的吃相虽不好女人的心里总是开心的。偶尔被人摸一把，偶尔有人就了她的耳朵说几句麻的话，乐果便冷若冰霜。女人到了三十岁还要故作冷若冰霜，不是幸福是什么？碰上顺的男人乐果也要应付几下的，当然，乐果应付的时候内心的受是女王式的，喜谁才能到谁，喜谁才能赏给谁。不过乐果从来都不格，最多像初恋的前几天，有了觉就停住。这样最好。初恋就得是初恋的样，要不然每天跑到这里来什么。这就决定了乐果每天晚上都有账，同时保证了每个晚上都有"纯洁的友谊和情"。情归情，账归账，当日事，当日毕。要不然就回到婚姻而没有初恋了。这样的日真是一天一个新太。就是回家稍晚一也好待，也好应付盘问，这可是"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