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旧规矩，玉米过门以前，彭国梁不能在王家庄这边住下来。但是王连方破字当，主张移风易俗。王连方发话了，住。王连方实在是喜彭国梁在他的院里的，总觉得这样一来他的院里就有了威武之气，特别地无上光荣。施桂芳小声说：“还是不妥当。”王连方瞪了施桂芳一，极其严肃地指：“形而上学。”

彭国梁在玉米的家里住下了。不过哪里也没有去。除了吃饭和睡觉，几乎都是和玉米呆在了灶台后面。灶台的背后真是一个好地方。是乡村情的圣地。玉米和彭国梁已经开始谈了，玉米有些吃力，因为彭国梁的音里已经夹杂了一些普通话了。这是玉米很喜的。玉米自己说不来，可是玉米喜普通话。夹杂了普通话的谈无端端地带上了远方的气息，更适合于情，是另一天上人间。炉膛里的火苗一一暗淡下去。黑暗轻手轻脚地，笼罩了他们。玉米开始恐惧了，这恐惧里又多了一分难言的企盼与焦虑。当情第一次被黑暗包裹时，因为不知后事如何，必然会带来万事开难这样的窘境。两个人都相当地肃穆，就生怕哪儿碰到对方的哪儿。是那全神贯注的担忧。

东倒西歪的火苗立即竖了起来，像一，相当有支撑力。玉米则把稻草架到那火上，这一来他们的手脚暗地里有了合，有了默契，分外地人。稻草被火钳架到火上去，跃了一下，柔了，透明了，鲜艳了，变成了光与，两个人的脸庞和都被炉膛里的火苗有节奏地映红了，他们的息和的起伏也有了节奏，需要额外地调整与控制。空气得很，晃动得很，就好像两个人的分别挂了一颗大太，有烤，但是特别的喜庆，是那发的温馨。就是有，还有一人泪下的成分，不时在一一的。玉米知，自己恋了。玉米望着火，禁不住下了泪。彭国梁显然看见了，还是不说什么，只是掏了他的手帕，放在玉米的膝盖上。玉米拿起来，没有泪，却捂住了鼻。手帕有一香皂的气味，玉米一闻到这气味差一哭了声音。好在玉米即刻忍住了。泪却是越忍越多。他们到现在都没有说一句话，没有碰一下手指。玉米想，这就对了，恋就是这样的，无声地坐在一起，有些陌生，但是默契；近在咫尺，却一心一意地向遥远的地方憧憬、缅怀。就是这样的。

玉米望着彭国梁的脚，知了是四十二码的尺寸。这个不会错。玉米知了彭国梁所有的尺寸。女孩的心里一旦有了心上人，睛就成了卷尺，目光一拉去就能量，量完了呼啦一下又能自动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