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秀回到巷，意外地发现家门聚集了十几个女孩，围成了一个圈。玉秀走上去，发现老二玉穗正站在中间，上穿着玉米留下的那件秋衫，正在显摆。这件秋衫有来了，还是当年柳粉香在宣传队上报幕时穿的，小翻领，收了腰，看上去相当地洋气。节过后飞行员彭国梁回乡，到王家庄来和玉米相亲，玉米没有一件像样的衣裳，柳粉香便把这件衣裳送给玉米了。柳粉香是王连方的姘，方圆十几里最烂的狼货，村里的人都知，这个烂货和王连方正黏乎着呢，两个人“三天两都要行一次不正之风”她穿过的衣裳，玉米怎么肯上。不过玉米倒也没有舍得扔掉，想来还是太漂亮了。玉秀不一样，好几次动过这件秋衫的心思，俗话说“男不和酒作对，女不和衣作对”它是谁的，好衣裳总归是好衣裳，玉秀不忌讳。玉秀所以没敢碰，说到底还是怵玉米。没想到玉米前脚走，后脚却被玉穗抢了先。这样好看的衣裳，玉穗可是饿狗叼住了屎橛，咬住了决不会松的。

达的轰鸣声远去了，小快艇在远拐了一个弯，消失了。面上的波涛平息下来，只留下一白亮的疤。玉秀依然站在桥面上，还在看，仿佛全神贯注，其实很恍惚了。太已经偏西了，面被傍晚的太照得红红的，而玉秀的影拉得也格外的长，飘浮在面上，既服服帖帖，又颤动不已。玉秀盯着自己的影，看了好半天，都看错觉来了，就好像自己的影随着波狼向前游动了。不过一凝神，影还是在原来的地方，并没有挪窝。玉秀想，要是自己的影能变成一条小快艇就好了，那样就能离开王家庄了，想开到哪里，立即就能开到哪里。

玉秀站在巷，远远地觑着玉穗，收住脚，眯着睛。玉秀就不明白，好好的一件衣裳，到了玉穗的上怎么就那么缺斤少两的呢！玉秀的脸上难看了。玉米刚走，玉穗居然想把自己打扮成当家人的样了。她这个次货，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玉秀越看越觉得玉穗二五兮兮的，少一窍，把好端端的一件衣裳都给糟蹋了。玉秀拨开人，走到玉穗的边，说：“脱下来。”玉穗正在兴上，反问说：“凭什么？”玉秀的气里没有半讨价的余地，说：“脱下来。”玉穗有些了，嘴上还在犟，说：“凭什么？”玉秀霸惯了，跨上去一步，凌人的气势上来了。玉秀正说：“脱不脱？”玉穗知抢不过玉秀，左右看了几，人太多，一时下不了台，却还是脱了。玉穗提着衣领，一把掼在地上，踩上去就跺，一边跺一边大声说：“给你！神气个！多少男人上过了！——壶！茅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