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喊叫了几分钟后，示威人群渐渐安静下来了。他左手举着扩音，右手挥舞着说：

几条白的横幅悬挂在三幢楼房上，横幅上面写着黑的字——“决抵制拆”、“抗议暴力拆迁”、“誓死捍卫家园”

“爸爸妈妈还没有回来。”

“就在这里，”她指指自己坐着的地方说“我就是郑小。”

“砸了市政府…”

我步履困难地离开这堆破碎的钢泥，听到她在后面说：“谢谢老师。”

第一次听到有人叫我老师，我回看看这个穿红羽绒服的小女孩，她坐在那里，让钢泥的废墟也变得柔和了。

“安静！请安静…”

一辆驶来的面包车停在我旁，下七八个人，他们的上衣袋鼓鼓，我看来里面满了石，他们走到封锁路的警察前，从袋里掏证件给警察看一下后就长驱直。我看到他们先是大摇大摆地走过去，随后小跑起来，他们跑到市政府前的台阶上，开始喊叫了：

我问她：“你不冷吗？”

“我冷。”她说。

她说完低下，继续在自己双组成的桌上作业。我环顾废墟，不知要去家教的那人家在什么位置。

“好的，”我说“我给他打电话。”

“我们是来要求公平正义的，我们是和平示威，我们不要过激行为，我们不能让他们抓到把柄。”

他们掏袋里的石砸向市政府的门窗，我听到玻璃破碎的响声从远传来。警察从四面八方涌广场，驱散示威的人群。广场上成一团，示威者四下逃散，试图和警察对峙的被倒在地。那七八个砸了市政府门窗的人一路小跑过来，他们向站在我前面的两个警察后上面包车，面包车疾驶而去时，我看清这是一辆没有牌照的面包车。

我说：“我明天再来吧。”

我再次问她：“你知郑小的家在哪里？”

一个穿红羽绒服的小女孩孤零零坐在一块泥板上，断掉的钢在泥板的两侧弯弯曲曲。书包依靠着她的膝盖，课本和作业本摊开在上，她低写着什么。她早晨上学时走自己的家，下午放学回来时她的家没有了。她没有看见自己的家，也没有看见自己的父母，她坐在废墟上等待父母回来，在寒风里哆嗦地写着作业。

我走回到市政府前的广场，已经有两三千人聚集在那里，他们打横幅，呼喊号，这时像是在示威了。广场的四周全是警察和警车，警方已经封锁路，禁止外面的人广场。我看见一个示威者站在市政府前的台阶上，他举着扩音，对着广场上情绪激昂的示威人群反复喊叫着：

我跨上全是钢泥的废墟，摇晃着来到她的旁，她抬起看着我，她的脸被寒风得通红。

我看着这片废墟，一些衣在钢泥里隐约可见，两辆铲车和两辆卡车停在旁边，还有一辆警车，有四个警察坐在和的车里面。

我看到她惊讶的表情，告诉她我是约好了今天来给她家教的。她表示知这件事，茫然地看看四周说：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我要告诉大家，今天上午发生在盛和路的拆事件，有一对夫妻被埋在废墟里，现在生死不明…”

电视里正在报下午发生的示威事件。电视里说少数人在市政府广场前聚众闹事，打砸市政府，煽动不明真相的群众，警方依法拘留了十九个涉嫌危害公共安全的人，事态已经平息。电视没有播放画面，只是一男一女两个新闻主播在说话。一段广告之后，电视里现了市政府新闻发言人西装革履的模样，他坐在沙发里接受电视台记者的采访，记者问一句，他答一句，两个人都是在重复刚才新闻主播说过的话。然后记者问他盛和路拆迁中是否有一对夫妻被埋在废墟里，他矢否认，说完全是谣言，造谣者已被依法拘留。接下去这位新闻发言人历数市政府这几年来在民生建设方面的卓越成就。

“明天我们不会在这里。”她提醒我“你给我爸爸打电话，他知我们明天在哪里。”

坐在旁边桌的一个正在喝酒的男大声喊叫

她摇摇说：“爸爸妈妈回来会找不到我的。”

我伸手指指不远的肯德基，我说那里面和，可以去那里作业。

晚上的时候，我坐在一家名叫谭家菜的饭馆里。这家饭馆价廉味，我经常光顾，我的每次光顾只是吃一碗便宜的面条。我用饭馆收银台上面的电话给郑小父亲的手机打了几个电话，对方始终没有接听，只有嘟嘟的回铃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