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下了一会儿,一个抬问我:“你知
我们在下什么棋?”
我仔细辨认他们,两个骨骼似乎一模一样,我说:“我猜不来,你们像是双胞胎。”
“文明用语的话,我们的故事家喻晓。”
他们两个再次嘻嘻笑了。然后重新亲密无间下起棋来,刚才暴风骤雨似的争吵被我打断后立刻烟消云散。
“错啦。”他们说“我们在下棋。”
两只手的主人叫:“这步棋不能让你悔,我
上要赢了。”
一只手的主人叫:“我就要悔棋。”
两个骨骼低下去,嬉笑着继续下棋。好像刚才没有争吵,刚才谁也没有悔棋。
我说:“我还知你们的友情。”
“我早就想去火化,早就想去我的墓地了。”
“我也不和你下了。”
“你们谁是张刚?谁是李姓,”我迟疑一下,觉得用当时报纸上的李姓男不合适,我说“谁是李先生?”
两个人争吵不休,他们互相指责对方悔棋,而且追溯源,指责对方悔棋的时间从天数变成月数,又从月数变成年数。
“我不和你下棋了。”
“又错啦。”他们说“我们下五棋了。”
“就是新来的不知,我们的故事也烂大街了。”
“我早就不想和你下棋了。”
接着他们故伎重演,问我:“你知我们在下什么棋?”
“再前天是谁先悔棋?”
我看了看他们手上的动作说:“象棋。”
我还没有回答,另一个说了:“就是那个漂亮妞带来的。”
我也笑了。十多年前,他们两个相隔半年来到这里,他们之间的仇恨没有越过生与死的边境线,仇恨被阻挡在了那个离去的世界里。
“友情?”
他们两个发嘻嘻笑声。
“新来的可能不知。”另一个纠正
。
他们再次哈哈大笑,我再次看到他们两个一只手捂住自己肚的
位,另一只手搭在对方肩膀的
位,两个骨骼节奏整齐地抖动着。
“我永远不和你下棋了。”
接着另一个问我:“现在知我们下什么棋了吧?”
“我告诉你,我要走了,我明天就去火化,就去我的墓地。”
“当然,”我说“是围棋。”
“昨天是你先悔棋,我再悔棋的。”
然后他们说:“你自己猜。”
他们两个嘻嘻笑着抬起来,两双空
的
睛看着我,一个问我:“你是新来的?”
他们两个哈哈大笑,两个同样的动作,都是一只手捂住自己肚
的
位,另一只手搭在对方肩膀的
位。两个骨骼在那里笑得不停地抖动,像是两棵
叉在一起的枯树在风中抖动。
“李先生?”
“双胞胎?”
另一个回答:“不知。”
笑过之后,两个骨骼继续下棋,没过一会儿又因为悔棋争吵起来。我觉得他们下棋就是为了争吵,两个你来我往地指责对方悔棋的历史。我站在那里,聆听他们快乐下棋的历史和悔棋后快乐争吵的历史。他们其乐无穷地指责对方的悔棋劣迹,他们的指责追述到七年前的时候,我没有耐心了,我知还有七八年的时间等待他们的追述,我打断他们。
“前天先悔棋的是你。”
“这里的人都知我们的故事。”一个说。
“不是围棋,就是象棋。”我说。
一个问另一个:“友情是什么东西?”
“错啦,是围棋。”
“错啦,我们下象棋了。”
然后他们两个同时问我:“我们现在下什么棋?”
他们两个互相看看后又嘻嘻笑起来。
我打断他们的争吵:“我知你们的故事。”
“象棋,围棋,五棋。”我一
气全
说了
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