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处分已满,依法原可以自动复刊的,但是二月二十三日,国民党中四组以“五六宣五OO三七”号密件致萧同兹,说是“据有关方面会商结果,认为在目前情况下,《文星》杂志不宜复刊”于是,就在党的命令超过行政命令下,《文星》杂志永不复起。这就好像先用行政命令把你打昏,然后再用党的命令把你杀死。蒋介石纵使一时看老同志的老面子,放过《文星》,但蒋经国率领的一批政战系、情治系、党政系的人们,绝不放过《文星》。因此,萧同兹虽“心力交瘁”的挽救,《文星》改组仍不会成功。拖到一九六八年,官方终于忍不住了,首先,官方开始在税务问题上面找《文星》的麻烦,希望能够查出逃税漏税的证据,用做借口。不料,《文星》早防到这一着,税务机关追查之下,竟发现《文星》连卖一张报纸,都会自动开发票?选在这种简直无懈可击的情况下,官方除非走栽赃嫁祸的路,也就别无他法。于是,官方决定硬来了。
一九六八年一月二十五日的下午,警总纠合各路人马,突击搜查《文星》资料室。三天以后(一月二十八日),萧同兹座车开始被跟踪;第四天(一月二十九日)起,《文星》书店门口有“计程车”两部及便衣多人驻守不去。情势发展至此,可见蒋经国他们的确不经过张群“直接上报而要径自执行”了。萧同兹感到“与人刃我,宁我自刃”就在二月五日写信给张群“惶悚待命”了。萧同兹不愧是老于世故的,明明是你蒋介石两面做人、逼我关门,可是我绝口不提一个字,反倒字里行间,哀哀请求你恩准我自我结束。张群收到信后,只好转呈蒋介石,蒋介石批了一个“阅”字,意思是说知道了,你就去停业吧。于是,苟延残喘了两年的《文星》终于还是难逃一死了。
虽然蒋介石那边决定了《文星》停业,但在蒋经国这边,却照旧一不做二不休开始抓人,以期把案子落实。在《文星》宣告结束的广告与海报出现后,《文星》读者为了抢购、为了抗议,也为了惜别,天天挤满了书店,买个不停,场面之大与声势之壮,也足欣慰,令他人胆寒。到了三月三十一日晚,是《文星》最后一天,正赶上星期日,整日书店挤得水泄不通,其中甚至有国民党大员如陈建中等,也混进来买书而去。十点后萧孟能亲去书店,在慰问中陪读者度过了最后的两小时,到子夜十二点,正式结束。这时书店门口便衣与“计程车”很多,一个特殊身份的“客人”一直陪到最后,临出店门,还在橱窗前看了好一会儿才走。
星沉之后,《文星》风潮的动力李敖,被封笔、被跟踪、被监视,最后因彭明敏案被诬指为“台独五大中央委员之一”而入冤狱五年半。李敖入狱之前,作家柏杨因刊登大力水手漫画,被指为讥刺蒋氏父子而入黑牢。柏杨原是蒋经国文学侍从之臣,根本无意逆蒋氏父子之鳞,而李敖则是存心对着干的。可见在蒋氏父子眼里,无意也好,有心也罢,只要冒犯了圣颜,就得由特务来收拾,打入黑狱,滥施刑罚来以儆效尤。
由此可见,《文星》虽由老国民党员萧同兹来接管,仍然不行,亦就不足为异了,因为赶尽就要杀绝。有人以为雷震若仅书生论政,不去组党,不会出事,亦只知其一而不知其二。胡虚一已举证说明,组党之前,蒋介石就想以高价收买《自由中国》,然被雷震所拒,已触蒋氏之怒(胡虚一《雷震与蒋介石交恶述源》,载《清算蒋介石》,页二七七至二八四),所以不组党还是会被封。《自由中国》反对蒋违宪连任,就会被消灭。组党不过是冒犯之一,任何冒犯都会导致同样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