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可化王为佛，自然可化佛为志士仁人之，这推论，是可以成立的。所以，姑且可这么说：志士仁人的殉，既是志士仁人舍，也是佛与菩萨的同死，是不是？”

梁启超着，望着湖南人，微笑着：

“老兄谈到周世宗的舍铜佛、破山和尚的舍素，都可看老兄能就佛法大义着立论。以世神，世事业，气魄自是不凡。有俗谛，而后有真谛；有世间法，而后有世间法。佛门言转依，是转世间心理为世间心理，但是，佛门的真正病是，善男信女只知俗谛而不知真谛，结果浑然不识世间心理，又从何转之？从何依之？老兄说他们整天谈世间法、谈世间法，其实什么法都不能真的懂、真的力行，可谓说得一针见血。”

“老兄过奖、过奖。不过，我觉得，一针见血其实也只是说，要到一刀见血才是行动。古今志士仁人，在世以后，无不现五浊恶世，这正是佛所谓乘本愿而、孔所谓求仁得仁。最后，发为众生血的大愿，以无我相却救众生而引刀一快、而杀破家，也是很好的归宿，这才是真正的所谓舍。”说着，湖南人朝佛像一指“殿上供着大日如来、文殊、普贤菩萨，这是通称的‘华严三圣’，我想他们会同意我这从《华严经》而衍发的解释吧？佛有三：法、报、应。大日如来即佛的法。但是，‘佛地经论’说化三，所谓‘自相应’、‘他相应’、‘非相应’，在第二‘他相应’中，有化王为佛、变舍利为天女的说法，如此化，我认为才真是佛的真。这样看来，坐在这里的大日如来，站在两边的文殊、普贤菩萨，其实都是假，他的本的塑像，恰好反证了这造型的虚妄。如果木雕有灵，这三位托假以现五浊恶世，真不知他们何想？难在大雄宝殿中受人拜，就算完事了吗？真的佛、真的菩萨绝不如此。所以呀，我看，他们三位真要不安于位呢！他们与其附托在木雕像上，还不如附在志士仁人上，以舍行佛法呢！哈哈，老兄以为如何？”

《华严经》的全名是《大方广佛华严经》，传说是由文殊菩萨和阿难编的，由龙神收到龙里。龙树菩萨龙见到了它而得，把它传人间。这经有上、中、下三本，传到中国来的是下本的节本。龙树菩萨是释迦牟尼死后七百年生的使徒、是鸣菩萨的再传弟。他很聪明，与两个朋友学隐法，跑到皇里。皇帝下令左右四挥剑去砍隐人，结果两个朋友被杀死了。在敌人挥剑的时候龙树菩萨发现他们怕误伤皇帝，不敢在皇帝边挥，于是就躲在皇帝边，逃过了大难。梁启超想起了这些，愈发对这湖南人好奇起来。“这位老兄喜龙树，他一定有不少侠气。”他心里想。接着，他开了：

“其实哪一支都被搅得乌烟瘴气。华严也一样。只是华严一开始就被歧视。一千五百年前《华严经》的译者佛驮跋陀罗到长安，就被三千多和尚排挤，只好离开长安南下，十多年后他译《华严经》，华严在中国，忧患之书也。我特别喜它。尤其，它的成书经过也充满了传奇，那龙树，他的朋友被杀了，但是他得以活下来传播华严思想。朋友死了，华严思想不死。”

“可以这么说。”湖南人微笑着“不过，佛和菩萨可以化为千千万万，大神附在志士仁人上，所死不过是他们自己千千万万分之一，死得不是全，但是志士仁人却不然，志士仁人自己只有一个，所以一旦舍，所死就是全。这样看来，未免不公平。哈哈！”湖南人不微笑了。

经》，似乎老兄比较喜华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