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下,我们完成了第一个吻。这是一杯醉人的美酒,是花果山上的甜美的花果酿成的美酒;这是一道从天而降的闪电,是划破所有的黑暗的闪电。用纪伯伦的话来说,往日心中还忐忑不安、半信半疑,经过了这一吻,立刻便让人确信无疑、喜上心头。这一吻是美好人生的序曲,是精神生活诗篇的开头。它是一根纽带,连接着不同寻常的过去和光辉灿烂的未来。它是暴风雨之后的宁静,精美的贝壳留在了沙滩上。
她依偎在我的怀中,她坐在我的腿上,我搂着她细细的腰。她羞怯地闭着眼睛,把脸颊贴着我的胸膛。而我还沉浸在那一吻的甜蜜之中,像遭到一次电击一般。
我轻声地在她的耳边背诵纪伯伦的诗句,我的声音小得只有她一个人听得见:"它是四片嘴唇共同说出的语言,宣布心是宝座,爱情是女王,忠诚是王冠。它是温柔的一触,好似微风轻抚玫瑰花蕊一般,带来的是轻轻的甜蜜的呻吟和一声幸福的长叹;它是神奇的抖颤的开端,这种抖颤使得情人离开道学世界,进入梦幻的乐园;它是把两朵花儿合在一起,使它们的气息相混,而产生第三种香…如果说第一眼是爱情女神在心田上撒下的种子,那么第一次亲吻就像一朵鲜花,开放在人生之树的枝头上。"我这才觉得没有辜负这片美丽的校园——没有爱情,它的美丽岂不白白浪费了?有了怀抱中的宁萱,未名湖的景物顿时灵动起来。宁萱的到来,宛如画龙点睛的那一笔。
我们在湖畔说了好多话。不知为什么,我突然变得滔滔不绝起来。
宁萱托着腮,在旁边静静地倾听着。天上有星光,地上有她的明眸,她的眸子的光芒,超过了星星的光芒。她时不时地插上两句,每一句都说到了我心坎上。
我们又回到小屋。这间小小的房间,虽然没有一件奢华的、甚至是"必须"的电器,却也能够暂时为我们遮蔽风雨。
我们可以过最简单的生活,却不能忍受没有爱的生活。我们可以降低对物质生活的要求,却不能降低对精神生活的要求。我们可以跟爱人分担匮乏与艰辛,却决不接受嗟来之食。
我们不羡慕国王的宫殿,因为我们不懂得宫殿里的勾心斗角;我们拥有了爱情,天涯海角,我们也能够随遇而安。
我忽然想起《圣经》中的话来:
我的良人哪,你甚美丽可爱!
我们以青草为床榻,
以香柏树为房屋的栋梁,
以松树为椽子。(《雅歌1:16-17》)
我们终于共同在一个屋檐下,我们终于拥有了一个"家"。这个家看似从天而降,却又是我们日夜祈祷的结晶。
我们没有开灯,我们点燃一根细细的蜡烛。我们躺在床上,脸贴着脸说话。时间的流逝,在此刻突然停滞。沙漏不再往下面漏沙子——我们仿佛进入另一个时空之中。
我们不疲倦,也不瞌睡,我们就这样一句接一句地说了下去。说我们的祖辈,说我们的父辈,说我们自己。说那些伤心的事情,也说那些快乐的事情。
说到后来,我们觉得说话也是多余的。我们注视着对方的眼睛,我们不断地亲吻,在热切的亲吻中,我们拥有了对方。
不知不觉地,天色亮了,新的一天开始了。
当我醒来的时候,宁萱还在我的臂弯里沉睡着,她睡着的时候,像个玉石雕琢成的婴孩。她睡得很沉,呼吸很均匀,又像一朵合起来的睡莲。
我轻轻地把我的胳膊抽出来,把她的头移到蓝色的枕头上。
昨晚她还惊讶地说:"你怎么换上了我最喜欢的蓝色的枕头?"此前,她没有跟我说过她喜欢蓝色的枕头,是我猜的,却一猜就中。蓝色的枕头,将带给她蓝色的梦幻。
这时,我才打开日记本,匆匆写上这几笔。我被幸福冲昏了头脑,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写什么。
我写字的时候,旁边是宁萱有节奏的呼吸声。我喜欢听她的呼吸声,我喜欢在她呼吸声的伴奏下写作。此时此刻,我写的每一个文字都充满了柔情蜜意。
我不会叫醒她。我要让她随心所欲地睡懒觉。
平时,她没有睡懒觉的可能,我要让她在小屋里好好放松。等她睡到中午,我们再一起出去玩。
宁萱在睡梦中轻轻地哼了一声。我低下头去浅浅地吻了吻她的耳朵。她的耳垂上还有一个小小的穿孔的痕迹。她曾经告诉我,那是小时候外婆给她穿的,长大以后却一次也没有佩戴过耳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