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花几百元钱在报纸上登征婚广告,而我们的认识,居然只需要五毛钱。这真是世界上最便宜的"婚姻介绍"方式了。我想,如果世界上所有的人都通过这样的方式相识、相知、相爱,那该有多好啊!
我还书的时候,阿明微笑着问我:"我向你推荐到这本书怎么样?你一个晚上就看完了?"
我也以微笑回答他:"这确实是一本好书,谢谢你的推荐!"
我们聊起了这本书。阿明说,这是他一年多以前买的,在大学同学之间流传了很久,以至于收回来的时候,都"面目全非"了。他说,这本书里并不见得有多少新颖深刻的观点,最吸引他的是作者的真诚和坦率。真诚和坦率,是我们这个时代最匮乏的品质。
而我,读完这本书以后,显然有更多的感触。《火》击溃了多年以来我对自己心灵的"封锁"。趁着读完之后的激动,我给你写了第一封信——我最初的感想都在那封信中,你可以找来重新看看。
本来,我对收到回信并不抱太大的希望,因为我信封上写的是一个模糊的地址,更何况通常的情况下,读者给作者的信件都石沉大海。然而,奇迹发生了。不久,我收到了你的回信。然后,我再给你去信。紧接着,我们第一次见面。逐渐地,我们的关系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我们开始由作者与读者的关系,变成了互相吸引的爱人。
我们的爱情居然是从一个小小的书店开始的,你相信吗?
此后的一两个月之间,我跟阿明也开始熟悉起来。我时不时地去他的小店租书或者买书,时不时地跟他聊上几句。他说,这个小店是他的一个理想,也是一个让他能够自力更生的事业。
他很喜欢读书,也很喜欢音乐,小店的角落里,还放着一把老吉他。看得出来,那是一把属于那些校园歌手的、已经使用得伤痕累累的老吉他。那么,他也有过跟我相似的大学生活?
在我下班经过小店的时候,经常听见阿明在里面自弹自唱,他唱的是罗大佑的那些老歌。忧伤而怀旧。
不唱歌的时候,他就推着轮椅在店里来来去去,整理那些被顾客搞混乱的书籍,或者擦拭书架上薄薄的灰尘。他把书店打理得像一个温馨的驿站。他还告诉我,书店里的广告、招贴等等,全部都是由他亲手设计的,基本体现出他当初的想法。书籍和唱片的摆放,每一个小巧的标签,包括在书籍背后盖上的那个小纪念戳,都耗费了他无数的心血。
他是一个哀伤的人,从他的眼睛里可以看出来。他的哀伤不仅是因为自己残疾的身体,一定还有别的什么原因。但是,他从来都不跟我谈他个人的生活,他只谈论书籍和歌曲。他的额头,有被生活伤害过的痕迹,也有他与生活抗争的痕迹。他很少跟顾客说话,除了少数几个熟悉的人。他一般都在角落里沉默着,在一本笔记本上写着写什么。
有一天,我买了两本新书以后,交完款,随口问了他一句:"你的书店为什么取名叫晓兰书店呢?这是一个太普通的名字。你应该取一个更有诗意的名字啊。"
阿明听了我的话,眉毛突然一跳,好像被一根针刺了一下。他立刻又恢复了平静,淡淡地回答说:"随便取的名字,也没有什么别的考虑。"
我敏锐地感觉到,我似乎说错了什么,我似乎在某处伤害了他。我只好又找了几句不相干的话来敷衍过去,然后匆匆离开。
几天以后,我再去书店的时候,阿明又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跟我有说有笑,向我介绍几本新到的书。
那段日子里,我跟你的通信渐渐进入佳境。我也常常到阿明的书店去,每次顺便也看看书架上的那本《火》还在不在。多数的时候,它都不在架子上。我想,它也许被放在某一个慧心人的床头或者桌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