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雾弥漫的早晨

6

几天之后，在一个薄雾弥漫的早晨，在日复一日袅袅升起的桑烟之中，他们搭乘吉卜的niu车，带着卡桑离开了。来送行的，只有仁索。

没有人看到，远远地，扎么措骑着ma，在低矮起伏的山峦上面眺望卡桑他们渐渐远去的影子。湛蓝的天空之下，浮云低低地与少年的toudingca过。

辛和一直都贴在卡桑shen边，生怕她有何不安。卡桑一路上都很听话，很安静。这孩子并没有频频回tou眺望这故乡的大地。她血ye之中始终带有不断上路的愿望，仿佛附有一匹骏ma的英魂。

她离开了这片广袤的，带给她以生命和huan愉，死亡和孤独的生生不息的高原。若知dao离开就是宿命，那么再shen切的不舍都是枉然。记忆早在不舍之前，就已经shen刻地存在了。她知dao自己无法忘记这片故乡的大地。

这便足够了。

吉卜的niu车将他们送到了很远的镇子上。简生和辛和找到派chu所，更改卡桑的hu籍。剩下的还有很多繁杂的收养手续要回到城市之后办理。

吉卜把他们送到这里，便回去了。离开之前，他本想嘱咐些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却突然觉得对这对善良的年轻夫妻非常放心，于是只是简单地dao别。

他们带着卡桑，漫长的乘车，到了拉萨，然后是一趟飞机飞回了北京。

在飞机上，三个人像是最平常的三口之家那样，坐在一起。辛和jin贴着卡桑坐，耐心地照顾她的gan受，细细询问她的需要，尝试着教她用汉语jiaoliu。简生在旁边沉默地看着这一切，心中无限怅然。

这是冥冥之中所谓生命的lun回么。

十多年前，自己正是这样被突然地带去了城市。坐在开往城市的列车上，他猎奇地探望着窗外。对周围的一切完全陌生。从那一刻起，直到回到城市之后的好几年当中，心中的不安和恐惧，至今仍然记忆犹新。而在后来的矛盾百chu的生活之中，他和自己的亲生母亲都无不暗自怀疑过，这样的举动是否是正确的选择。最终，需要经历那么多的误解和恨，才能够彼此冰释并且理解。然而却太迟了。

他希望这一次的lun回当中，不要有同样的无可挽回的遗憾。自己欠下这个世界太多的恩。也许，这是一个偿还的方式。他从心底确定，自己是甘愿的。

他为自己拥有这样的善，而gan到高兴。

下飞机之后，卡桑看见诺大的首都机场，惊奇无比。她从未见过城市。从青藏高原的腹地突然间来到另一个由钢jin水泥构筑的繁华森林，她新鲜之中gan到非常的缺乏安全gan，jin握着辛和的手，汗津津的。辛和心思细腻，她能够gan知到孩子的内心。一直都耐心地陪伴着她，寸步不离。

简生开车穿越大半个通城，把一家人载回家。

卡桑坐在车后座上，频频回tou望，可是除了一daodao犀利的车灯打在脸上，她什么也看不清楚。这是夜se之下的北京，夏日末尾的燥热尚未褪尽，城市于火树银hua纸醉金迷的照耀中呈现chu一杯红酒一样的酽酽se泽，在川liu不息的宝ma香车与辐聚辄散的人liu中，四chu1散落着灯火通明的独属于城市的妖娆，烘托chu与一座曾经举目皆是画栋liu丹，佩玉鸣鸾的古都相承而又相悖的无限繁华。仿佛一艘ju大的承载着歌舞升平亭台楼榭的龙舟，逐渐沉没在粘稠nong1郁的靡靡夜se之中，不复回升。

她shen刻记得这城市的庞大与孤独。一个陡然需要自己面对的全新的世界。心情陡然惴惴不安起来。

回到他们的家里，辛和给卡桑洗澡洗tou，给她换上新买的睡衣。她的手碰chu2到孩子的时候都是小心轻柔的。她在卧室给卡桑梳tou，在镜子中，她看着孩子那么纯朴而漂亮的一张脸。肤se的确是黝黑的，脸非常的瘦。yan睛明亮。四肢修长。

她轻轻拥抱卡桑。捧着她的脸dan，响亮地亲吻。卡桑，从现在开始你和我一起生活了。

女孩则羞涩而安静地朝她微笑。

那天晚上，卡桑睡在辛和的shen边。半夜她开始发低烧，tou痛。辛和心里十分着急，不知dao该怎么办才好。简生略微皱眉。他说，明天一早带她去医院诊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