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生带着哭腔的声音从捂着脸的双手指间传，他说，父亲…我当然可以原谅你…可是…谁又来原谅我呢…

他在狭小的白空间里面对着镜里的自己，觉得难以接受。他打开龙洗脸，用巾了，然后走卫生间。

他的声音悲恸嘶哑，依旧像是少年时遇到难以面对的事情时一样，脆弱得像是从未长大。他总是在这样的时刻，脆弱得难以自持。他清楚，自记事起，家的缺憾就刻地植了他的格和命运。整个父亲缺席的成长时代，以及后来和母亲之间的悲剧，一直都是他不能够直视和面对的缺，在内心糜烂。而今命运竟然又开起了这颠覆的玩笑，他只觉得十分残忍。

你母亲现在在哪儿呢？

她很久之前死了。现在请你不要让我再来告诉你她是怎么死的。父亲。

他断断续续地接着说，为人之父…我不知你怎能够得到把你的亲生儿…撂在地上…转就走…

简生镇定地站起来，走洗手间去洗脸。锁着门，长时间地坐在桶上，只觉得自己分外耻辱。

作响。

简生走过去坐在床沿上，与父亲相对。

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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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坐在对面，颓顿的神情和絮絮叨叨的话语，视之听之让人心生苍凉。他话到此，简生再也难以忍受。他俯下，双肘支在膝盖上，用手严严实实地捂住了脸。泪沿着手指隙往下滴落。

父亲言又止，万分犹豫和哽咽。他停了停，继续说，简生，我想让你…原谅我。老人说着，满是皱纹的眶里下泪珠，涩嘶哑的嗓音中带着隐隐的哭腔。

…是我的错。简生。这些年，我反复思量，知当年自己为一个父亲，却了荒唐自私的丑事，对你，对素清，都太狠。日后遭了报应，都是活该。后来我生活稳定了之后，曾经去找寻你母亲很久，可是都没有消息…她是个好人…为难她了…我只是没有想到，她已经去世…是我的错，害苦了她…我后来一直都在成都，有了家，可是也不尽如人意。就算是报应，我也接受。

他极力压抑着自己的哭泣。哭泣是多么耻辱的事情，他不能再这样下去。简生不再说话。父亲颤抖着坐在对面，神空地望着他，一滴浊泪挂在角。

简生，我当然知我算不上是一个父亲…可是我只是想在闭之前，了了这个心愿…来看看你…看看你，能不能…原谅我…看看这些年…你们都过得怎么样…

你若要这样，当初为什么又要把我生下来…你要真有忏悔之心，便应该在三十多年前就去找我。而不该是在这里现…

简生，这些年你们过得还好么？

我知现在来找你，必定不是好事…我看到你的名字写在广告牌上，就赶去问画展上认识你的工作人员，我终于确定那就是你，简生。我最终还是忍不住来找了你…本来还想可以找到素清…可是…没想到她竟然…走得比我早…

简生，我…

简生忍无可忍地猛然打开门。父亲赫然近在面前。他说，你别走。跟我回去，我们去给母亲扫墓。

简生轻声地说。话音落下，两个人陷长久的沉默。

简生把他带到自己的房间。拉过一把椅来让父亲坐下，又给他倒了一杯茶放在茶几上，然后径自走卫生间，锁上了门。

过了很久，简生坐在桶盖上，觉得自己已经完全麻木，站不起来。他听见父亲的敲门声，迟疑并且颤抖地叩在卫生间的门上。他说，对不起，简生。你要是不愿意见我，我现在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