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与

一

一家残疾人刊wu的编辑在向我约稿的时候，我正忙着别的事，忙得不亦乐乎，便有推辞之意。编辑怅然dao：“别忘了你也是残疾人。”话说得不算十分客气，但我想这话还是对的。虽然这不说明我不该忙些别的事，可我确实应该别忘了我是个残疾人。

二

我曾在一篇小说中写过这么一件事：一个少女与一个瘸tui的男青年恋爱。少女偶然说到一只名叫“点子”的鸽子，说这名字有点让人以为它是个瘸子，男青年听了想起自己，情绪坏了。少女发现了便惊惶地dao歉：“我忘了，你能原谅我吗？真的，我忘了。”于是男青年心底dang起渴望已久的幸福gan。不是因为她的dao歉，而是因为她忘了，忘了他是个残疾人。

三

上音乐厅去听听音乐或去ti育馆看看球赛，想必都是极惬意的事，但对于残疾人却是好梦。音乐厅和ti育馆门前都是高高的台阶没有坡dao，设计ti育馆的人曾经把我们忘了一回，之后，音乐厅的设计者又把我们忘了一回。时至今日，那么多新建的大型公共场所以及住宅楼还是绝大多数都把我们忘了。这样我们自己就难忘，偶尔要忘，那些全如珠穆朗玛峰一般险峻的台阶便来提醒，于是我们便呼吁过而且还要呼吁，建筑设计师们可别忘了我们，别忘了我们是残疾人，我们上不去珠穆朗玛峰和台阶。

四

有一回我写的小说受到表彰，前辈们在表彰这篇小说的时候特别提到了它的作者是一名残疾人，于是台下的掌声也便不同凡响。当时我心里既gan激大家对我的关怀和鼓励，又不免有一缕yin云来笼罩：到底是那小说确凿值得表彰呢？还是但因为它chu自一个残疾人笔下才有了表彰的理由？至少是这两务不能再动的tui，在那表彰的理由中占了一定的比例吧？这时，我的心tou只有一句话萦绕不去：忘了我的tui吧，忘了我是个残疾人吧。又有一次我的小说遭了批判，老实说，我颇以为批判得无理。正当我愤愤然之际，有朋友来为我打抱不平了。我自然很高兴。不料这朋友却说：“我跟他们（制批判者）说了你的情况，你放心吧，没事了。”什么情况？tui，残疾。本来可能还有什么事呢？为什么就会没事了呢？（顺便说一句，我仍以那朋友为朋友，但他那一刻无疑是犯了糊涂。）我如坠入五里雾中，心tou又是那句活来回翻gun：忘了这tui吧，忘了我是个残疾人行不行？

五

有一个人，叫王素玲。她自学外语且水平相当高，她双tui残疾且残得相当重，她曾经找不到工作，便以教孩子们学外语为乐，结果证明她教学的水平也相当高。她真想当一名教师，可是学校不要她，因为校方忘不了她是个残疾人。后经各有关方面百般呼吁和努力，她终于当上了教师。可是有很长一段时间，她是吃力地架着双拐站着讲课的。45分钟又45分钟，她真累，她为什么不坐下来讲呢？因为校方说老师必须要站着讲课，否则就别当老师。这时候校方显然又忘了她是个残疾人。

六

有一个人，叫顾阿gen，是一个公司的toutou，是一个残疾人。我见过他，见他在冬日的寒风中瘸着tui为公司的事务四chu1奔走，蹬起自行车来也如飞。脸上的汗和脸上的笑都正常到使人相信，他那时一定把自己是个残疾人给忘了。最近他正在筹建一个“残疾人用ju用品专卖店”他还准备购置两辆三lunmo托车，为不能chu门和无力提拿重wu的残疾顾客送货到家。他说该店的宗旨是：“让千百万残疾人得到与健康人同等的购wu机会，让千百万残疾人能够买到他们所需的特殊用品，让千百万残疾人得到社会大家ting一员应有的温暖，让千百万残疾人的家属解除后顾之忧。”他说，这几年他和他的公司都有了一些钱，他在赚钱之初便一直是为着实现这一心愿。他说他忘不了残疾人，忘不了自己也是个残疾人，忘不了残疾人生活得艰难。

七

也有这样的残疾人，怕别人注意到自己的残疾，甚至到了不愿意上街不愿意离家去工作的地步；由怕便容易转为怒，当人家完全没有恶意他说到“tan”、“瘸”、“瞎”等字yan的时候，他也怒不可遏甚至有同人家拼命的意思；由怒再进一步就变为累月积年日趋暴烈的愤恨，觉得天地人都太不公正，都对不起他，万事万wu都是没有良心的坏zhong。您也许会想，他一定是希望别人把他的残疾忘掉吧？但事情有时chu乎您的意料：当他一旦zuochu一点成绩来，却又愿意别人注意到他的残疾，甚至自愿把那残疾渲染得更重些，仿佛那倒成了资本，越多越好。

听说还有这样的人，自恃shen有残疾，便敢于在大街上闯红灯，说起警察拿他没辙来，竟似颇觉荣耀。

八

最后我们来看一chu小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