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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quo;嘎ba儿死rdq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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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ba儿死&rdquo

“他妈的”算得国骂,标题上的这两句至少算得京骂,liu行于北京一带的千骂万骂当中,这两骂可谓悠久。

“嘎ba儿死”是指向人的终点,是诅咒某人的结束简单而快捷,未及挣扎且不隆重,像一只jian果的破裂或一盏电灯的关闭“嘎ba儿”一声即告完成。我先后在医院里住过两年,见过很多zhong拖拖拉拉的死法,气guan切开、静脉切开、鼻饲、导便…弄到ti无完肤尊严扫地还是一死;颇似蹩脚的剧作,不知嘎然而止之妙,偏喜好狗尾续貂。我当然不反对医病救命,而是总想不通:为什么“嘎ba儿死”不是祝福倒是诅咒?有一次我的隔bi住进一位危重病人,医生护士昼夜抢救,各zhong仪qi“嘀嘀哒哒唧唧咕咕”响了好多天。得便我问护士,他怎样?护士说毫无希望,他差不多是一棵树了。我问:“还要多久?”护士说:“十年八年也说不定,凭现在的医学技术,植wu人可以活很久。”同病房的一个老人叹dao:“这可真是何苦,倒不如嘎ba儿死了吧。”这是我第一次听见有人为“嘎ba儿死”翻案,那老人的叹声中明显带chu祝福的意味。这让我茅sai顿开。何以大批的诅咒总是指向死呢?死是一件必来的事,公平到每个人都无望逃脱,那在诸多的死途里它是最多善意的,加方它的可遇不可求,它便是一份造化,因而理当是一zhong祝福。死既必来,咒死就真是多余。真正的诅咒应该指向生,比如“活受罪”比如“万寿无疆”“活受罪”尚可有死来拯救“万寿无疆”呢,则简直回tou无岸。活上万年,不消说必是亲人早去故友无存了(难怪“万岁爷”总是称孤dao寡),更何况这孤苦绵绵无绝期!所以我想,人们是把“嘎ba儿死”和“万寿无疆”的位置弄颠倒了;前者当是善意的祝福,后者才为恶毒的诅咒。

再说“杂zhong”这一回是指向人的起点,是讥笑某人被创造时就疏忽了纯粹,骨血里和形象上既不肖祖宗,心xing就更难免被异族外zhong所污染。大汉族一向自珍自傲,万事都讲究正宗,讲究国粹,何况乎zhong,因而视“杂zhong”为大逆大辱。但是纯zhong何在呢?查《辞海》“汉辞”一条释日:“中国的主ti民族,由古代华夏族和其他民族长期逐渐混血而成。”“混血”乃“杂zhong”之尊谓罢了,这样看“汉族”原本就都是“杂zhong”再看《简明不列颠百科全书》,其中竟云:“现代人是史前期以来zhong族间不断杂jiao的结果。”这回干脆而且平等——现在活着的人全是“杂zhong”用不着尴尬,这样一来倒好了“杂zhong”二字先难成骂;彼此彼此,何骂之有?然后平心细想,这两字不仅非骂,倒像恭维。杂jiao优势早为遗传学所证实,所以从生理上着想“杂zhong”必是更qiang健、更jian韧、更聪明、更mei丽,真个是何乐不为?而涉及到科学、文化、宗教信仰,就更见chu“杂zhong”的伟大。禅是不是?ma列主义是不是?可以说chu很多,甚至很可能说到底会发现纯粹早已绝迹,有能力不被淘汰的东西都难免是“杂zhong”;而且哪一路“杂zhong”倘若满足不图再杂,就差不多是自寻淘汰。前几天我应约写了一篇短文,其中有这么一段话:“散文与小说之间的界线越来越模糊了。这是件好事。既不必保护散文的贞cao2,也用不着捍卫小说的领土完整,因为放狼的野合或痛苦的被侵犯之后,mei丽而qiang健的杂zhong就要诞生了。这杂zhong势必要胜过它的父母。”纯而又纯乃是灭亡的先兆,谓之“纯zhong”乃窃盼其衰微以至僵死。“杂zhong”倒是一份恭维,谓之“杂zhong”乃赞mei其壮丽而且昌隆。现在如果不能,将来我想也许——“杂zhong”可作为见面时的问候(以替代“您吃了吗”)“嘎ba儿死”

可作为临别时的祝愿,骂人时用“万寿无疆”

一九九三年四月十四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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