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

弟弟又化开玻璃上的冰，望着黑夜，听着北风在森林中穿行，想象着自己敢不敢去。

小姑娘睡着了，坐着，就睡着了。

没回答，望望墙上爸爸的遗像，想：那时候自己和弟弟现在一般大。“困吗？”问。

她长大了还记得：爷爷疼，上扎了好多针。还记得琴声似的秋风…

“爸爸得去照看那条路。”

路上安静。不知从哪一天起蝉就不叫了，老儿还答应给孩捉一只呢，一夏天都没捉到。他想起小时候爬上树去掏鸟窝的事，他的爷爷在树下喊，怕他摔坏了。那时他不在乎，现在可不行了，总是疼，不得劲儿。唉！总要跑医院，总得去扎针…

“你呢？”

“爷爷，谁在弹琴？”小姑娘棱睁着问。

孩四下里张望。

妈妈不在家。一到晚上她就到大森林中去。

“当然。我们的日比他们长。”小伙支开了雨伞。下雨了。

弟弟坐在炕上想着。又往炉膛里加了几块柴。窗玻璃上的冰又结满了。

灰黑的云层下面飞着一群鸽。鸽显得格外洁白，象一群闪电，象一群灵。

“当然。火车得把木材运去。”

看着爸爸的遗像。她想起爸爸最后对她说的话：“其实有狼，森林里常常会有狼。你怕吗？”那时候，弟弟还不懂事，只有一岁。

老儿坐在医院的长椅上时，才觉得胳膊和腰也有些酸疼了。他轻轻地着、捶着。

他翻到了那一页，给看：“看，没有狼。”

弟弟坐在小板凳上想着：妈妈不会碰到狼，因为狼已经被猎人打死了。他去找那本小人书。

“你敢到大森林里去吗？”

“有狼，”说“爸爸打死过很多狼，可那回爸爸又碰到了很多狼…”

“琴？”老儿也四下里张望，他也总听见一琴声“没有，没有琴，是你在梦。”

“找你的小狗熊？”他从提兜里掏一个茸茸的小狗熊，摇着，又捶捶背。

他们又沉默着坐了很久，然后离开了那儿。

“有狼吗？”

“你真的能等吗？”姑娘里有泪光。

孩玩着小狗熊。她看见窗外动着金黄的落叶，闪闪地耀，一层层掀起，又落下。

小姑娘睁着睛，愣着。

“妈妈非得去照看那条路吗？”弟弟问。

“可爸爸血压，妈妈又有心脏病。”

“不怕。”回答。正在灯下功课。

后来，他睡着了，玩手枪还在门上的那个小上。

“妈妈得去照看森林里的那条路。”

“哈哈，你醒啦？”他拿掉伞，发现孩醒了。

“爸爸嘛要到森林里去？”

“你喝不喝？桔？”老儿晃着瓶。

“妈妈一个人不怕吗？”弟弟转过来问。

一九八二年十月

“当然。火车要把兽和药材运去。”

老儿把小竹车的前翘得悬空起来。孩是坐在后这一边的，这样她就等于是躺着了，能睡得舒服些。老儿推着竹车往前走，比原来费劲多了。落叶在他脚下“吱吱”地响。

弟弟用手指化开了玻璃上的一块冰，看见了黑漆漆的夜。门上有一个小，他把玩手枪的枪筒去，对准外面呼啸的北风。

老儿被大夫叫去扎针了。

老儿觉得太很温和。可是，小姑娘一会把脸扭向这边，一会又扭向那边。路边有一块大石，他把竹车的前架在上面，支开一把伞，罩在车上，然后推起车再往前走。孩安稳地睡在伞荫里，她刚才玩得太累了。

“妈妈嘛非得去不可呢？”

“问题是你不敢。”

他走得很慢，也许是因为老了“也许是怕晃醒了孩。他已经穿上了棉，有病。小姑娘却还偏要穿着那件红的连衣裙，好在总算给她上了一件黄衣，又穿上了。这会儿孩睡着了，老儿又觉得寂寞。他吃力地把稳竹车，前车才不至于垂下去。上路被夏天的雨得坑坑洼洼，需要十分小心，车里的小姑娘才不会被震醒。

秋

一路上他总听见什么地方响着一琴声。

竹车震了一下，老儿慌忙低下，从伞边望望孩。小姑娘睡着。他不敢再去想别的，注意看着前面的路，把前车再翘些。

“非照看那条路不可吗？”

“没用，他们才不那一。”

弟弟摇摇，把枪筒去，开一枪。又开了一枪。又开了一枪…外面的风还是很大，远的大森林恐怖地喧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