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么说了？”

“她用胳膊勾住路边的一棵小树，就是不走。小胳膊勾也勾不住，就甩两只胳膊这么抱着。我拉她也拉不动，就打了她一下。”

“不用，不着急。”男的等着她往下说。

死应该是一件轻松的事。生才是严峻的。一个人快要死了，无论如何我们可以安他：“放心吧！伙计，不怎么说，你把你的路走完了，走得还不坏。”对一个刚来到世上的孩呢？你能安他什么？你能知这个的和天真的心灵，将来会碰上什么吗？你多可以跟他说：“行了伙计，既然来了，就得开始了。”

“我让她把门开开，她说不，除非我答应明天把她的被和枕都拿回来。我说好吧。”

“你再好好想想。”

“幼儿园没多远，她就跟我说，她的被和枕都丢在幼儿园了，让我回去拿。我说不用，星期一还要来呢。她一下就哭起来，蹲在地上说什么也不走了，非让我把她的被和枕都拿回来不可。我说，‘你不是想上幼儿园吗？’她光是哭。我说‘你怎么又不想上了呢？’她光是哭。要不我去把饭给你拿来？”

“谈谈不是不可以，必要的时候甚至…不过这都不是最要的。”

“就是。我知不能骗她。”女的说“她又让了一步，说，‘你要是拿不动，明天让爸爸来拿。’”

“问题不在钱上，问题是她不能总在家里！”

“没。我知咱们不能骗她。”

“就是，这孩又聪明又有个，”男的说。

女的到厨房去拿来个面包。给男的。

“我要去找阿姨谈谈，找她们园长！”

“你答应了？”

“我打了她一掌，”女的仰起脸，把一缕发拢到耳后，声音放得平缓些。“她就一个人哭着往幼儿园走，走到幼儿园门又不敢去，自己靠墙边儿站着，把脸扭过去不朝我这边看。好半天，还是我先过去跟她说对不起，问她为什么不想再上幼儿园了。

“我还从来没打过她。我不知我今天是怎么了。我从来没打过她一下。”

“这会儿天就快黑了。我狠了狠心，猛地抱起她来就走。你猜她怎么？也不哭了，也不喊了，使劲闭着嘴，一直到家，一句话都不说。我跟她说什么她也不理我。你说她这脾气。”

“我早想了！”

“千万别这么说。”

“回到家她还是不理我，自己坐在床上摆那只塑料狗。我把饭好摆在桌上，她连看也不看。我把所有的玩都给她拿来，好，她连那只塑料狗也甩到一边去。我坐在床上，想跟她一块玩，她脆一个人跑到厕所里去，把厕所的门上。过了一会儿，我贴着厕所的门听，听见她在厕所里小声哭。我扒着门跟她说，‘是不是别的小朋友说你什么了？’她立刻‘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说，说别的孩她叫大，叫她大脑壳，还她叫丑八怪，还有。我说，‘你告诉阿姨了没有？’她说她才不去告诉阿姨呢，她说她知阿姨光喜别的孩。”

“你又不冷静。”男的说，站起来朝厨房走去。

丈夫很有才气，得了硕士学位，现在是工程师，一米八十三。妻是话剧演员，当然漂亮，一

“等会儿。”

对所有的人来说，也都是这样。没人知什么时候会碰上什么。生活中随时可能现倒运的事。

女的用手抹泪，伤心地摇。‘男的焦急地等着她往下说。

“咱们别又吵。你想想，孩总有一天…”

“我怀疑是阿姨那么叫过她，孩们怎么想得起来那么叫她？”

男的叹了气。“嗯，后来呢？”

“我本来想说，你告诉我，我就去把被和枕拿回来。”

“你先别这么瞎怀疑，”男的说。“先冷静。”

女的又泣起来。男的不说话。

让她自己在家里玩。要不就把原来看她的那个老太太再请来，多少钱都行，五十、六十也行！“

“你要说什么我都知！我养她，养她一辈。你不养算了，我一个人养！”

“我也没说在钱上。得得得！我不听你说！”

“不用。等会儿再吃。”男的把面包搁在桌上。“她到底跟你说为什么了没有？”

男的想：糟糕的就是她还这么聪明。

她说，‘你把被和枕拿回来，我再告诉你。’你看她。“

“我知，我知。这也没什么。”

女的追到过里说：“就你那德行冷静！”然后又回到屋里，坐在沙发上，呆愣着坐了好一会，泪又止不住地。

“我没骗她！我明天就去把她的东西都拿回来！不让她去了。

回家。两个阿姨在聊天。我问阿姨她怎么样。阿姨说还好，不过才两个礼拜，谁知时间长了怎么样呢？对了，你先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