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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遥远的清平湾(2/6)

陕北的也是苦,有时候看着它们累得草也不想吃“呼嗤呼嗤”气,都跟着晃,我真害怕它们趴架。尤其是当年那些争抢着去添地上渗的盐碱的时候,真觉得造主太不公平。我几次想给它们买些盐,但自己嘴又馋,家里寄来的钱都买吃了。

夏天拦可不轻闲,好草都长在田边,离庄稼很近。我们东奔西跑地吆喝着,骂着。破老汉骂就像骂人,爹、娘、八辈祖宗,骂得那么亲。稍不留神,哪个狡猾的家伙就会偷吃了田苗。最讨厌的是破老汉喂的那老黑,称得上是“老谋算”它能把野草和田苗分得一清二楚。它假装吃着田边的草,慢慢接近田苗,低着睛却溜着我。我看着它的时候,田苗离它再近它也不吃,一副廉洁奉公的样儿;我刚一回,它就趁机啃倒一棵玉米或粱,调便走。我识破了它的诡计,它再接近田苗时,假装不看它,等它确信无虞把伸向禁区之际,我才大吼一声。老家伙趔趔趄趄地后退,既惊慌又愧悔,那样倒有可怜。

赶到山里。正是晌午。太把黄土烤得发红,要冒火似的。草丛里不知名的小虫“磁——磁——”地叫。群山也显得疲乏,无打采地互相挨靠着。方圆十几里内只有我和破老汉,只有我们的吆声。哪儿有泉,破老汉都知:几镢挖成一个小土坑,一会儿坑里就积起了。细珠似的小气泡一串串地往上冒,很小,又凉又甜。“你看下我来,我也看下你…”老汉喝,抹抹嘴,扯着嗓又唱一句。不知他又想起了什么。

那天,队长把一碗“推”放在炕沿上,让我吃。他也坐在炕沿上“吧达吧达”地烟。“推”浮用的是两茬面,很白;里都是黑面,麸全磨了去。队长看着我吃,不言语。临走时,他烟锅儿,说:“唉!‘心儿’家不容易,离家远。”“心儿”就是孩的意思。

每天晚上,我和破老汉都要在饲养场上呆到十一、二,一遍遍给添草。草添得要勤,每次不能太多。留小儿跟在老汉边,寸步不离。她的小手绢里总包两块红薯或一把玉米粒。破老

破老汉只带着个七、八岁的小孙女过。那孩小名儿叫“留小儿”两人的饭常是她

绥德还手。农历年夕前后。坐在饲养场上,常能听到那乐的唢呐声。那些手也有从米脂、佳县来的,但多数是绥德人。他们到串,随便站在谁家窑前就上一阵。如果碰巧那家要娶媳妇,他们就被推去“呜哩哇啦”地一天,吃一天好饭。要是运气不好,完了,就只能向人家要一吃的或钱。或多或少,家家都给,破老汉尤其给得多。他说:“谁也有难下的时候”原先,他也过那营生,吃是能吃饱,可是常要受冻,要是没人请,夜里就得住寒窑。“揽工人儿难,哎哟,揽工人儿难;正月里上工十月里满,受的苦,吃的猪狗饭…”他唱着,给添草。破老汉一肚歌。

文早已经定了。最后,支书再喊一声:“同意啊不?”大伙回答:“同意——”然后回窑睡觉。

队里再开会时,队长提议让我喂。社员们都赞成。“年轻后生家,不敢让腰作下病,好好价把咱的喂上!”老老小小见了我都这么说。在那个地方,担粪、砍柴、挑、清明磨豆腐、端午凉粉、麻油、打窑…全靠自己动手。腰可是劳动的本钱;唯一能够代替人力的简直是宝贝。老乡把喂这样的机要工作给我,我心里很动,嘴上却说不什么。农民们不看嘴,看手。我喂十,破老汉喂十,在同一个饲养场上。饲养场建在村的最,一片平地,两排棚,三堆放草料的破石窑。清平河整日价“哗哗啦啦”的,很浅,在村前拐了一个弯,形成了一个潭。河湾的一边是石崖,另一边是一片开阔的河滩。夏天,村里的孩们光着在河滩上折腾,往潭里“扑通扑通”地,有时候捉到一只鳖,又笑又嚷,闹翻了天。破老汉坐在饲养场前面的窑上看着,一袋接一袋地烟。“‘心儿’家不晓得愁,”他说,然后就哑着个嗓唱起来:“提起那家来,家有名,家住在绥德三十里铺村…”破老汉是绥德人,年轻时打短工来到清平湾,就住下了。绥德打短工的,石匠,说书的,那地方更穷。

小时候就知陕北民歌。到清平湾不久,活歇下的时候我们就请老乡唱,大伙都说破老汉唱,也唱得好。“老汉的日熬煎咧,人愁了才唱得好山歌。”确实,陕北的民歌多半都有一忧伤的调。但是,一唱起来,人就快活了。有时候赶着村,破老汉憋细了嗓唱《走西》“哥哥你走西,小妹妹也难留,手拉着哥哥的手,送哥到大门。走路你走大路,再不要走小路,大路上人多,来回解忧愁…”场院的婆姨、女们嘻嘻哈哈地冲我嚷“让老汉儿唱个《光哭妻》嘛,老汉儿唱得可!”破老汉只没听见,调一转,唱起了《女儿嫁》:“一更里叮当响,小哥哥了我的绣房,娘问女孩儿什么响,西北风刮得门栓响嘛哎哟…”往下的歌词就不宜言传了。我和老汉赶着很远了,还听见婆姨、女们在场院上骂。老汉冲我眨眨,撅一条柳条,赶着,唱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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