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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的歌(2/6)

“噢…”我想起来了,这是我的小学同学,可怎么这样老了呢?驼背,而且满脸皱纹。“你是王…”

“那我还能不记得?你是咱班功课最的。”

“嗬,几天不见长息了怎的,你能盖得了房?”

可是A老太太又琢磨问题了:“咱们买外国东西用外国钱,外国买咱的东西不是也得用中国钱吗?那您说,咱这东西可怎么换回外汇来呢?”

4外汇

他的目光迟滞又迷离。

我连忙打岔:“多少年了呀,你还记得我?”

?这名儿好耳熟。我正这么想着,他已经站到我跟前,并且叫着我的名字了。“喂,还认得我吗?”

于是,最安静的一个角落里响起一个轻柔的声音:“外汇是吗?那可有很多哪,元、日元、英镑、法郎、克…我也并不都见过。”这声音一板一字正腔圆,在简陋的老屋里优雅地漂浮,怪怪的,很不和谐,就像芜杂的窄巷中忽然闪现一座致的洋房,连灰尘都要退避。“对呀对呀,纸币,跟人民币差不多…对呀,是很难得,国家需要外汇。”

冬天的末尾。冻土化,变得温时,B大爷在门前那块空场上画好一条条白线,砖瓦木料也都预备齐全,老屋里洋溢着快的气氛。但阵阵笑声不单是因为新屋就要破土动工,还因为B大爷带来的“基建队”中有个傻

老太太们盼望着这个小生产组能够发达,发展成正式工厂,有公费医疗,一旦不动了也能算退休,儿孙成群终不如自己有一份退休金可靠。她们大多不识字,五六十岁才家门,大半辈都在家里侍候丈夫和儿女。

5三

我们的活倒很文雅:在仿古的大漆家上描绘仕女佳人,鸟树木,山亭台…然后在漆面上雕刻它们的廓、衣纹、发丝、叶脉…再上金打蜡,金碧辉煌地送去,换外汇。

“王…王…王海龙。”他一脸严肃,甚至是张。

的脸红到耳,有些,想争辩,但终于还是笑,一脸严肃又变成一脸愧怍,笑声只在咙里“哼哼”地闷响。

“那就不对了,都用他们的钱,合着咱的钱没用?”

愧怍地笑笑:“这不是有B大爷吗?”

很多年以后,我在一家五星级饭店里看见了那样几件大漆的仿古陈设:一张条案、几只绣墩、一堂四扇屏风。它们摆布在幽静的厅廊里,几株草围伴,很少有人在它们跟前驻足,惟独我一阵他乡遇故知般的欣喜。走近细看,不错,正是那朴拙的彩绘和雕刻,一刀一刀都似认得。我左顾右盼,很想对谁讲讲它们,但上明白,这儿不会有人懂得它们,不会有人关心他们的来历,不会再有谁能听见那一刀一笔中的希望与岑寂。我摸摸那屏风纤尘不染的漆面,心想它们未必就是自那两间老屋,但谁知呢,也许这正是我们当年的作品。

众人又嘴说:“那,最孬的是谁呢?”“小学上了十一年也没毕业的,是谁呢?”“俩穿到一条里满教室,把新来的女老师吓得不敢门的,是谁?”

不不,我是说,法律不承认良心,良心也不承认法律。”(《狼者》台词)

“哎,对了,U师傅,您应当见过外汇?”

“不,”U师傅细声地笑一下:“外国人买咱们的东西要付外汇。”

“给你没用,国家有用。”G大婶搭腔“想买外国东西,就得用外国钱。”

“我划算,外汇真要是那么难得,国家兴许能接收咱这厂…”

又有人笑他了:“就说‘三’多省事!方圆十里八里的谁不知?未必有谁能懂得‘王海龙’是什么东西。”

“要人家外国钱嘛呢,能用?”A老太太很有些明知故问的意思,扫视一周,等待呼应。

这回沉默的时间要长些,希望和信心都在增长。

“你们这儿不是要盖房吗?”

“嘿,三,什么风把你刮来了?”

你的活儿呗老太太——!知那么多再累着。”

“外国钱就外国钱吧,怎么就外汇?”

U师傅光是笑,不再言语。

“我——!妈了个x的,行了吧?!”

L大妈不画笔摔得满地,坐在门槛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说她这可是图的什么?每月总共多拿两块钱,心劳神还挨骂,可真是犯不上。如是等等。“是我不愿意你们青年人都分上个好工作吗?跟我闹脾气他娘个用!不信你们就问问去,哪回招工的来了我不是挨个儿给你们说好话…”

老太太们沉默一会儿,料必心神都被引到极乐世界般的一幅图景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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