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节

二十四

人热爱自然，但料必没人会说人等同于自然。人既是自然的一bu分，又是从自然中升华chu来的异质，是异于自然的情gan，是异于wu质的jing1神，异于其他wuzhong的魂游梦寻，是上帝之另一zhongmei丽的创造。上帝是要“乘wu以游心”吧？他在创造了天地万wu之后又zuo了一点手脚（比如chou取了亚当的一条肋骨，比如给了女娲一团泥ba），为的是看看那冷漠的天地间能否开放chu一zhong热情，看看那热情能否张扬得jing1彩纷呈，再看看那jing1彩纷呈能否终于皈依他的爱愿。人热爱自然正如人珍重自己的shenti，人不能等同于自然正如人要记住上帝的期待，否则自然无思无yu无梦无语，有了大熊猫等等也就足够，人来干吗？

依我浅见——绝非谦虚，我甚至有点儿不敢说但还是说吧：中国文化的兴趣，更多地是对自然之妙构的思问，比如人ti是如何包han了天地之全息，比如生死是如何地像四季一样lun回，比如对天地厚德、人xing本善的qiang调。这类思问玄妙高shenjing1彩绝lun，竟令几千年后的现代wu理学大为赞叹！所以中国人特别地喜huan顺其自然，淡泊无为，视自然为心xing的依归。但那异于自然的情gan呢，就比较地抑制；异于自然的jing1神呢，就比较地枯疏。所以中国人的养shen之dao特别发达，对生命意义的追问就不大顽固。

二十四

反对“安乐死”看shen患绝症者饱受折磨与屈辱而听之任之，大约都是因为不大过问生命的意义。人不是苟活苟死的wu类，不是以过程的漫长为自豪，而是以过程的jing1彩、尊贵和独ju爱愿为骄傲的。医学其实终不能抗拒死亡，人到底是要死的这谁都明白，那么医学（以及zhongzhong学）到底是干什么用的呢？其实，医学说到底仍只是一份爱愿，是上帝倡导爱愿的一项措施，是由之而对人间爱愿的一次期待。当有人shen患绝症，生命惟饱受折磨而无任何意义之时，其他人却以顺其自然为由而袖手一旁，人间爱愿岂非自寻其辱？上帝的期待岂不就要落空？

“安乐死”还是不应该吗？还是要“自然而然”地任那绝症对人暴施折磨和侮辱吗？难dao还有谁看不chu“安乐死”并不是要取消人之生的权利，而是要解除那残酷的刑罚，是在那疑难的一刻仍要信奉神命、行其爱愿吗？神命难违，神不单给了人生的权利，还给了人自由的权利和追求幸福的权利。

二十五

神命不可违。可我心里一直都有个疑问：神是谁？神在哪儿？其实，哪一份神命不由人传？哪一zhong神xing不由人来认信？哪一位先知或布dao者不是人呢？如此，神还有什么超凡独ju？还有什么绝对权威？谁不能造一个乃至若干个神chu来，然后挟神祗以令众生？神岂不又是任人打扮了吗？

除非神亲临作证。除非神迹昭然——比如刹那间使饥饿的liu民获得食品，转yan间使病残者康复如初。除非神于此刻亲宣其命，众目皆见，众耳皆闻。但是第一，真正见过神迹的人很少，通常都是人传，你可以信也可以不信。第二，因上述神迹而皈依信仰者，信的未必是神命，多半是看重了神的馈赠，这就难免又发展成对实利的mo拜，和对爱愿的淡忘。

那么可有并非人传，而是众目皆见众耳皆闻的神迹吗？有啊，有啊！我们tou上脚下的这个气象万千的星球不是吗？约伯终于对之说“是”的一切，不是吗？为什么把一gen木gun变成蛇算得神迹，沧海桑田、日走星移倒不算？为什么点石成泉算得神迹，时时chu1chu1的“山重水复”和“柳暗hua明”倒不算？为什么天地之zhongzhong慷慨的馈赠算，而世间之zhongzhong严酷的困阻就不算？

二十六

神命不可违，神命就得是一zhong绝对的价值要求，只可被人领悟，不能由人设定。故，那样的价值要求必得是始于（而非终于）天赋的事实（比如说“第一推动”），是人智不能篡改而非不许篡改的。不许，仍是人智所为，不能，才为人力不逮。那是什么呢？那正是神迹呀１这天之shen远，地之辽阔，万wu之生生不息，人之寻求不止的yu望和人之终于有限的智力，从中人看见了困境的永恒，听见了神命的绝对，领悟了：惟宏博的爱愿是人可以期求的拯救。

为什么单单是爱愿呢？恨不可以吗？以及独享福乐，不可以吗？恨与享乐，不过是顺从着人之并不清洁善mei的本xing，那是任何wuzhong都有的自然倾向，因而那仍不过是顺其自然，并未看见人智之有限，并未听懂那天shen地远之中的无声天启。那样的话，仍是只要有着大熊猫等等就够了，这冷漠的世界仍难升华chumei丽的jing1神。所以，终于（而非chu于）自然的拯救算不上拯救；断灭一切yu望以达无苦无忧的极乐之地，那是人的臆想，既非天赋事实，又非天启智慧，那才是chu于人之妄念，终于人之无明吧。

二十七

我想，哪zhong文化也不是“第一推动”哪zhong宗教也都不是“绝对的开端”它们都是后果，或闻天启而从神命，或视人xing本善为其圭臬。“第一推动”或“绝对的开端”只能是你与生俱来的，躲不开也逃不脱的面对。惟在此后（无论是对于个人，还是对于人类）才有了生命的艰难，jing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