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他说。

“那么，我们的方向是一致的。”她固执。

“你是去九寨沟？”她总是疲力尽地追问一句。

不过每走一段，他会迫自己稍息片刻，等待同车的那个女郎。她铆着一劲儿，翻山越岭地死死跟着他。沿途他们好几次迎面遇到三五成群的行路者，都是从汶川方向来的，千方百计徒步回成都。成遵良劝说同车女郎跟他们一返回成都，她不答应，持逆向而行。

她没走两步，余震来了。前不到百米的弯，山塌方，停在路上的五六辆车顷刻就被埋了去，其中包括他们乘坐的那辆大客车，路边倒塌的小饭馆连残骸都被山石掩埋住。路边烟雾弥漫，幸存者跨过遗，四散奔逃。成遵良完全不能想象在里吃饭的那些老老太太们境况如何，他也无暇旁顾，迅速奔过去，拽住呆若木的女郎，朝着塌陷相反的方向使劲地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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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刚跑过一横断面，底下的山就轰隆轰隆地塌了下去，成遵良睁睁望着自己掰过树枝的那棵大壮的树连而起，眨没了踪迹。他心惊悚，怦怦，犹有千军万踩踏奔腾。他不敢有分秒的逗留，丝毫不理会后的女郎，兀自抱着箱，有路走路，没路就手脚并用，拽着岩石，拽着枝，甚至拽着细小的草，没命地往上攀爬。

“你要命还是要行李？！”成遵良有烦躁，山腰隐隐传来的隆隆声响令他万分不安。

“我的行李怎么办？我的行李怎么办？”她带着哭腔，语无次地反复说。

爬到山平坦，塌方总算停止了。成遵良气如，以为那个蹬着跟凉鞋，扭着绷绷小的同车女郎已然遭遇不测，没想到她竟勇

“我想喝粥…”在他背上颠晃得糊糊的老太太不时嘟囔一句。

“就快到了，”沈泰誉哄着她“一到旅舍，就让服务员熬一大锅粥，再切一碟腌萝卜丝儿，浇上辣椒油，咱俩痛痛快快的，一人喝两碗！”

成遵良一直在行走，从白天走到了黑夜。下了雨，他的鞋沾满泥泞，重量成倍增加，他就这样背着密码箱、穿着沉甸甸的鞋拖泥带地朝前走。他本无法让自己停下脚步，在这个险象环生的地带，是玄机，是陷阱，笼罩着死亡的影。对抗恐惧的唯一方法，就是拼命地、认真地、一刻不懈怠地埋赶路，仿佛目标明确，仿佛前方是一个草丰的桃源。

女郎拉下了老远的距离，亦步亦趋，恋恋不舍地回首张望。成遵良下意识抱自己的密码箱，心想你那箱有何打，难跟我一样，装满金银财宝？他就近掰下两树枝，撕扯撕扯，成临时手杖，等她赶上来，给她。

话音未落，一阵响亮的断裂声惊天动地而来，女郎刚刚经过的山谷，整块地塌了下去。两个人对望一，面如死灰，不约而同地、一言不发地一路狂奔。垮塌的山跟鬼附似的，追撵着他们。山都震松了，到都是开裂的山，一路都在塌方，随便一声响震动都有可能让山坡，石落。

海市蜃楼里的稀饭咸菜安着老太太，其实也鼓舞着饥辘辘的沈泰誉，他很愿意相信自己的谎言。临近天明，沈泰誉惊觉他俩来到了一座早已废弃的木桥边，桥面很窄，积满了溜的青苔，桥下湍急，乌黑如墨，而桥的对面，两山间的低凹，就是他投宿的那家旅舍——顺恩旅舍。

“你要是再这么磨磨蹭蹭的，咱就各走各的路吧。”他警告。

于是狼狈不堪地继续走。她的一双跟凉拖鞋与泥碎石混战不休，鞋面镶嵌的晶和蝴蝶早已不知所踪。成遵良让她脱掉鞋，她不肯，不仅不肯放弃鞋，就连留在大客车上的行李箱，她也一度想回去取。成遵良把公路两侧悬而未落的石块指给她看，她犹豫一下，仍旧打算返回。成遵良自然没有义务陪她冒险，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她，迟疑着，考虑是否等她。

走不动了，就把老太太放下来，气。老太太惊惧地抓着他的手，把埋在他的怀里，就像一个幼小无助的婴儿。沈泰誉掏手机，手机从地震的那一刻就失去了信号，他借助屏幕的光亮照一照路，微弱的光亮立即就被庞大的黑夜稀释掉。这样黑灯瞎火走走歇歇的，居然没被神鬼没的石砸中，或是一栽河里，沈泰誉觉得实在是莫大的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