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hua时刻

一家中档酒楼门口满地散落的huaban，其中有真的玫瑰huaban，更多是彩纸仿裁的各sehuaban，两位酒楼里的杂工正用长柄扫帚清扫那些huaban，这情景恰好被路过的我和小纪看到，我便笑问小纪：“你什么时候让人撒huaban啊？”小纪驻足凝望着那些被扫进簸箕的huaban，表情让我猜不透正滋生着怎样的念tou。

在我家，和小纪坐下来茶话，他坦率地跟我说：“那些huaban，又一次扰luan了我的思绪…

…”我问他：“你怎么会被那尘世的俗相luan了心呢？记得你tou两年就跟我说，你赞同自愿同居，觉得一辈子不结婚不成家最好；又说即使结婚，也绝不举办俗世liu行的那zhong婚礼，什么婚纱礼服、大宴宾客、huaban如雨、mi月旅行…统统一边去；还说最好的家ting是丁克家ting，而即使是丁克家ting，也双方各有自己房间，互相访问也要叩门求许…你这些新chao的见解，很震动了我一时呢！难dao你现在改主意啦？”

小纪说：“主意倒还没改，可是不如以前那么jian定了…”已经33岁的小纪遂跟我开启了心扉。他说，大概从25岁开始，他对酒楼饭庄门外往新郎新娘shen上抛撒huaban的场景就开始mingan起来。tou一个阶段，他是既羡慕又畏惧。畏惧什么呢？当时懵懂，现在弄清楚了，是自己心xing不成熟，害怕进入成年的生命时段，那些huaban一落到tou上shen上，就意味着许许多多的义务、责任压了下来，自己从一个自在人，一下子成了别人的丈夫，可能还会成为一个孩子的父亲，原来的父母以外，又凭空添了岳父岳母，自己这边的亲友而外，还要应付妻子那边的亲友，一加一的结果竟会是一个庞大的数目！第二个阶段，是冷漠而伤gan。冷漠意味着不再羡慕那红火的瞬间场面，而伤gan，则是意识到一切mei好的东西都会很快消逝，比如那些飞舞的huaban，在它们短暂地营造chu喜庆与甜mi以后，正如今天所再次看到的，它们很快也就被扫归为垃圾。“这zhong因为害怕失去而不敢拥有的冷心chang，是不是一zhong心理障碍呢？”小纪以这样一个自问——也兼问我——结束了他的自述。

我曾写过一些文章，表示我理解并赞同某些年轻人选择因恋同居以及有生育能力而偏选择丁克家ting等新chao生存方式。但这天小纪的自剖，使我觉得情况不那么简单，在选择非世俗生活方式的年轻群ti中，至少有小纪那么一类，他们的选择并不是因为心xing的超成熟，而是因为心xing的不能成熟，甚至于是有心理障碍，更甚者则可能有心理疾患。这就使我重新思考比如说俗众婚礼上那些飞hua的意义。现在，全世界每天都有许多婚礼在进行，而向新郎新娘抛撒huaban的形式，是极为普遍的。拒俗，有的是因为其心xing确实超常成熟，能够平静地特立独行，一雅到底；更多的，则恐怕多多少少是为了媚雅，才随新波逐chaoliu，结果，他们在俗世最mei好、也最ju普适xing的事wu面前，便会因心xing不成熟而畏惧，由畏惧而伤gan，由伤gan而冷漠，由冷漠而孤僻，由孤僻而颓废，甚至最终成为社会畸零人。

我对小纪说，婚礼上的飞hua时刻虽然短暂，却能给心灵以长久的滋养。“一片飞hua减却chun”但chun是可以复来的。我们既生活在四季兼备的社会里，就一定要懂得liu动、变换、高低chaolun回、chunhua夏炎秋风冬雪周转，是命运的常态。总的来说，一个社会里，选择常态生活的人数越多，那样的生活状态越普遍，社会便越稳定。社会生活常态，也即俗世，固然有其应该批评、促其提升的一面，但有社会责任gan的人，维护俗世里那些普适xing的乐趣，应是责任之一。我建议小纪再遇到飞hua场面，无论是正在飞hua，还是满地huaban正被清扫，都无妨换

个yan光、思路去观察ti味。没想到小纪忽然对我说：“明年，也许您会目睹我人生中的飞hua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