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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包dan
在田野里画水彩写生,画完时夕yang斜铺过来,各zhong植wu的综合气息氤氲入鼻,shen心大畅。携着画ju,慢慢往我书房所在的村子移步。忽然觉得口渴,带来的一瓶茶早已喝完,四周全是绿野,一时也买不到饮料。忽见百米外大片藕田一侧,有间小砖房,坡ding上的烟囱逸chu白烟,便朝那里拐去。小屋里是位50来岁的藕农,问他讨水喝,他笑dao:"别说水,饭也有得你吃哩!"我边喝他递来的热茶,边跟他聊天。他从南方来,承包了这北京顺义区的百亩shi地。他说原没想到北方也有这样适合zhong藕的地块,他不仅zhong藕,还zhong茭白,夏末秋初挖取chu来,城里批发商用大卡车一趟趟运走,经济效益很好。我把画夹子里的画拿给他看,他说:"荷hua荷叶,其实都没有藕好看!"说着顺手举起一gen带nen芽的五节fei藕让我欣赏。我去时他已在灶上烧好饭准备吃,大钵的白米饭上盖浇清炒藕丁茭白,闻着好馋!他问我要不要吃一碗?我说买一碗吧。他说卖是不卖的,信得过你就吃,我说想吃,他就给我舀了一碗,又到锅上去煎荷包dan。我说饭吃不了那许多,这菜已经很香,何必再煎dan?他说藕和茭白吃腻了,只有荷包dan百吃不厌,你不来我也还是要煎的。他把煎好的dan往我那碗盖浇好菜的饭上一搁,真像一只荷包,热腾腾,吱吱响,被dan白裹住的dan黄微微tiao动着,仿佛是他把自己那一颗好客的心,揣在荷包里,奉献给我了。
jidan是全球xing食wu,到chu1都有人煎dan吃,但是,荷包dan这个称谓,似乎只是我们中国才有。在chu国访问时,吃过典型的西式早餐,一份煎dan端上来,dan白铺得很开,dan黄跟没受过火似的luolou着,完全产生不了荷包的联想,吃起来gan到半生不熟。中国各地饮食上差异很大,但荷包dan似乎东西南北,都确实从形象上往荷包上靠。记得小时候看母亲煎dan,总要用锅铲把边上已经凝固的dan白,轻轻往当中卷铺过来,把dan黄裹上。后来自己成家立业,煎dan时也这样chu1理。荷包dan似乎是最稳定的家常食品,又似乎在饭馆菜单上永难chu现。记得我tou一回离家住校读书,临行前母亲往我的榨菜rou丝面上,又搁了一个热乎乎的荷包dan,咬开那dan白形成的"荷包",里面的dan黄刚好脱生,不过nen更不老ying,那味dao真是妙极了!还记得我tou一回chu国访问归来,妻子也是煎荷包dan给我吃,她最后的定型不是母亲那zhong"菱形荷包",而是"半月形荷包"。传统民俗文化中荷包款式的多样xing,也潜移默化地渗透进了普通中国人煎荷包dan的定型方式里,吃着那香penpen的荷包dan,回国回家的gan觉,nong1酽到yan睛发热的程度。有一回在外地饭馆,我非要点他们菜单上没有的荷包dan,人家服务态度很好,给我端上来了,但一看吓了一tiao,油汪汪的,不像荷包倒像个拳tou。也不能怪人家,荷包dan原是家里小锅小灶的产wu,它满溢着太平岁月里小康生活中的温馨亲情,那是所谓仕宦情、商海情、江湖情以至如今颇时髦的网络情、lou水情都绝对不可与之相比的。
藕农兄弟跟我说,他儿子去年考上了本省的大学,前些时暑假里还来这里帮他罱泥,他也是常煎荷包dan给儿子吃,儿子说这荷包dan真香死人了。他呵呵笑:"到底大学生,也不忌讳什么,香么该香得人更活泼,怎么嘴里死呀死的哩!"我就说:"等你儿子成了博士,当上CEO,在这边买栋别墅,把你老伴也从家乡接来,你们住小楼,坐小车到chu1玩,那可就苦尽甘来啦!"他挑起眉tou:"苦?改革开放以前苦过,哪舍得用油煎dan!现在我真是一点不觉得苦!家里盖的楼没有这边的楼神气,上下也有六七间,足够了!老婆守在家里,zhong果树;我冬天回去,chun尽过来,我在这边zhong这些东西好快活!zuo自己喜huanzuo的事,过自己喜huan过的日子,煎自己喜huan的荷包dan吃,我觉得成了活神仙呢!儿子已经扶他上了路,以后他就是成了你说的那样,或者更加地大富大贵起来,我也不想去沾他的光,他能知dao我心里喜huan什么才叫真孝顺!"
从藕农兄弟那小屋dao谢chu来,消化着那mei味的荷包dan盖浇饭,漫步在田野里,晚风爱抚着我整个shen心,引chu我缕缕不绝的gan悟。莫dao藕农不起yan,人微言shen耐寻味。小康胜大富,难得是怡然。西边绿野尽tou晚霞裹护着落日,恰似一份足够天下百姓共享的荷包dan,试问熙熙攘攘人世中,有几多能心怀对平凡的敬畏、对纯情的依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