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先生对蒋氏夫妇彻底失望后，对天素姑妈和罗衡说：“国民党现在被搞得七八糟，你们年轻人还是洋留学的好，等以后再回国发挥作用。”

从1930年至1931年，天素姑妈一直同何先生住在一起。何先生抵达黎后，先去了一趟德国，在德京柏林会晤了宋庆龄，并设法营救当时因参加反帝同盟会而被德国拘禁于汉堡监狱的廖承志。回黎前，她来信给天素姑妈嘱代租房，当时我祖父的义女李洁民正自费留学黎攻读生化学专业，何先生早知其人并觉可靠，天素姑妈便同李洁民姑妈租下了桑特·米切尔大街公寓楼中的一个小单元。这里除厨房卫生间外只有三间屋，何先生来后住一间，我的两位“留洋姑妈”住一间，当中一间作饭厅，饭后便将餐桌收拾净，变为何先生的画案。何先生的一

这样何先生就亲自为天素姑妈要了一个国民党官派留学的名额，并且对天素姑妈说：“你去打前站，我过些时候也要离开这些污七八糟的名堂，到国外去生活一段。”

天素姑妈1929年夏天去法国后，当年秋果然迎来了何先生。姑妈的遗中有当时何先生题赠她的画册，上面写：“民国十九年以国事紊寄迹黎，晤故人天素于法京车站，异地相逢，悲喜集，天素留学于法，赠此以留纪念。”

会。姑妈不会打扮，何先生是画家，便指姑妈说：“国事紊，妆淡抹总没心思也是自然的，不过你穿旗袍，浅颜的就不要穿袜，颜的却又可穿浅袜。”当时罗衡已显作男装的倾向，总把发剪得短短的，旗袍不要腰向大褂靠拢，何先生便提醒她说：“总是自自然然才真正像个样儿，拗不好。”但总的来说那时候何先生还是心事重重、面严肃，乃至忧虑的时候为多。

天素姑妈回忆起宋龄和蒋介石来拜望何先生的情况，总引发我丰富的想象与许多的慨。这对夫妇没有一起来，先是宋龄来到巷，姑妈回忆说，是她把宋引到客厅中的。那天宋龄打扮得很仔细，确实光艳照人，还提了一盒非常致的心算是礼品，完全是世晚辈对长辈行非政治的家常看望的姿态。姑妈到何先生住室通报后，传何先生话请宋龄去坐，宋龄笑地款步走了去。姑妈倒茶时她们二人似乎颇为洽，宋龄问候何先生，何先生也同她拉几句家常。但姑妈退房间没多久，就听见里面何先生一声比一声地质问、训斥起宋龄来，宋龄却一声息也没有。又没多久，宋龄也就退来了，脸上红红的，但并没有失却其固有的光度，当着天素姑妈，似乎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边叮嘱天素姑妈要“好好照顾何先生，一早好好烧瘦粥劝她喝”一边从容地走了去。隔了几天蒋介石才来，是一戎装。姑妈回忆起那一幕时，顺便批评时下电影、电视剧，说里面扮演蒋介石的演员，或许演技确实不错，但往往材过于大，却又不如真实的蒋介石英俊。那一年的蒋介石刚刚40岁，容光焕发，步履矫健。但他何先生居室后，遭际大不如宋龄。天素姑妈和罗衡两人在客厅里不仅听见何先生不客气地用广东官话大声地训斥蒋介石，还因激动而砰砰地拍起了桌。蒋介石还有些辩解和劝说的声音，后来也不再开腔。蒋介石告辞来后，何先生追屋来继续训斥他，天素姑妈和罗衡站起来目睹着那场景，只觉得气氛张。蒋介石却一转，两只靴跟一碰，腰板得笔直，中规中矩地甩起胳膊并起五指，给何先生来了个举手礼，一脸逆来顺受、尊敬前贤的表情，倒让何先生后的两位年轻随员忍不住抿嘴发笑。而何先生却仍在气上，蒋介石已经走远，她还站在门槛里数落了他好一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