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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2/2)

虽是无稽之谈,但心有余悸,弃书之手从此就发了。

母亲一针见血地指:“这就是报应!”

再说另一天下午,也是天渐渐暗下来时,我去朋友家看片,经过文化公园时,觉像是到了另外一个世界,空气中弥漫郁的香,路两边彩旗猎猎,一个个五颜六的氢气球像一个个优的念浮在空中,微微而动,仿佛在呼、长大。开始我不知是怎么回事,以为是在拍什么广告,后来还是香和季节提醒了我:是文化公园在举办一年一度的迎展。文化公园的迎展素来是很有名的,办得很有气魄,也很有特,常常把方圆几百里的人都引来看,其中我母亲总是这些人中的一员。我母亲很少城,她脚不灵,怕上街,也怕钱。但为了看文化公园的展,她又似乎什么也不怕,就是在病榻躺着也要撑来走一趟。我母亲从前在地主家当过几年保姆兼工,想不到这段历史把她跟草粘上了,老了一心一意养草,把家里得跟园似的。这些年,母亲年年都来看文化公园的展。这天晚上,我回家后,就把房间打扫了一遍,准备母亲随时到来。

谁也不敢跟神秘的看不见的世界较真,何况我是个胆小怕事的人。狗的猝死,母亲的迷信——转就变成是我的,成了那些书杀破我誓言的刀,从此那些书开始慢慢在我家里聚集起来,就像蚊蝇日日聚集于一个虔诚的僧侣室内一样。僧侣收养蚊蝇是因为慈悲,我收存这些书是因为疑惧,是胆怯。狗的猝死,母亲的预言,使我变得懦弱无力,变得像只惊弓之鸟。你不得不承认,那些书是了不起的,它们不但像云雨滋生蘑菇一样容易又多,而且还拥有各式各样的理由和力量,甚至不乏神秘的理由和力量,杀伤你,占领你。“弃书之手”变得发,是它们占领我的开始,我就像被命运击败一样,神秘又荒唐地被它们击败了。

可是好端端的狗怎么转就死了?

天上有颗星,地上有个人。

这确实很不好,很对不起人。

但是,说真的,这些年写这些书的人实在太多,朋友,同学,老师,战友,亲戚,似乎谁都在写这样的书。我不知他们为什么要写这些书——挣钱还是扬名?但我知,他们一旦把书版后,有的是炫耀,有的是想多一双读他们作品的,有的是于情谊或其他什么原因,反正总是以各自想法、各方式地,将“大作”从祖国的四面八方,纷纷向我的陋室挤来。我地固守着自己的誓言:不让这些书占领我家,所以只好以各想法、各方式,将纷纷“大作”纷纷丢弃——来一本丢一本,一边丢一边对书作者的诚意好心地一声“对不起”

益的迷恋,你才可能获得称。我知,那些写满本能和快乐的书是一服醉人的药,一旦沾染,就会迷醉不能自,所以我地抵制着它们的侵略、诱惑。凶杀、情、神奇、秘闻、荒诞不经、大富大贵…我对自己说,写这些书的人都已糜烂,他们写这些书的目的也正是希望我们与他们一糜烂。不不,不能靠近,不能上当,我要远离,远离!

但有什么办法呢?这是没办法的办法。

果然,第二天下午,我母亲牵着我侄女的手,敲开了我门。

人常有这尴尬,这迫;你迫得我无奈,我也只好这般了。

母亲虽无知少识,却十分崇尚知识,崇尚得近乎迷信。小时候,她经常告诫我们:不能拿有字的纸张当草纸,否则就会瞎。多少年来,我确实这样了。只是我觉得这些书的本质便是垃圾(文字垃圾),把它们当垃圾扔掉——不是当草纸——实属理所当然,所以对母亲的指责满不在乎,甚至当母亲将书从垃圾桶里拣起,迫我保存时,我仍是定地将它扔回垃圾桶,并且吐了一痰,断了母亲保留之念。

母亲气愤地指着我骂:“你要遭报应的!”

在一警铃声中,我的书桌上很长时间内都保持住了应有的尊严和凛然。

我为母亲无知的善心到好笑。

但怪异的是,看完展回来,我见家里掀的掀,烂的烂,一屋狼藉。开始以为是遭劫了,几一查,见该劫的都没劫,只是我的——一条黑白斑驳的牧羊犬不见了。不见也不是被劫,而是——后来发现,是死在了卫生间,吐了一泡沫,像是被泡沫淹死的。看来,盗贼是确实没来,所有“恶迹”都是这可怜的狗在垂死挣扎时创下的。

第二天上午,我陪母亲去看展,门前,我把昨晚看了几页就知晓要丢的一本书:一本簇新的不忍丢弃的书,顺便带门,丢了垃圾桶。母亲见了,非常生气地训斥我:“你这人读书读呆了,怎么把一本好端端的书丢了?你不怕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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