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请问小姐找谁？”

“我从周庄来的，找我的娘舅。”

这是我到市委去报到，与守大门老汉接tou的暗语。老tou看我对答如liu，即刻笑逐颜开，说：“噢，请进，请进。”当时上海市委在四川北路109号院内办公，这儿是一家生产床上用品的棉纺厂，进门有一条狭长的人行dao，两边植有成行的行dao树。已是清明过后，chun暖人间，行dao树正长chu新绿。yang光迎面照来，被树枝和树叶剪碎。老tou门卫领着我，踩着一路树叶的影子，曲里拐弯，最后走进一个破败、幽静的四合小院，这就是当时中共上海地下组织的神经中枢。

从这天起，我将在这里度过三个月时间。这也是我一生中最充实、最幸福的一段时光，几乎每一个白天和夜晚，我都和我心爱的人——高宽——亲密无间地守在一起，一起jin张地工作，一起努力地学习，一起甜mi地生活。

我们搬了家，就在厂区内，是变电房peitao的一间十多平米的小屋，门口有菜地，有ji窝。我们住过去后，警卫员又给我们找来一只断尾土狗，一shen黑mao，生xing凶恶(据说断尾狗都凶恶)。市委分pei给我的工作是zuo高宽的助手，替他保guan文件、电文，pei合他工作，照顾他生活。因为办公地和住家很近，走路五六分钟，我有大量时间呆在家里，闲来无事，我就变着法子把家里布置成天堂。我亲自平整地面，还上漆，漆成红se，像铺了红地毯；墙面太脏了，我买来洋白纸，把四面墙都贴了，还请人画了芳草、青山，一线绿水从天hua板往下liu，liu到我们的床前。总之，屋子虽小，却被我布置得温馨无比，所有来的人都发chu连连惊叹。我还经常烧好吃的，请同志们来聚餐，每一个人吃了我zuo的菜，都夸我手艺好。其实我哪有什么手艺，我只是虚心、认真而已，见人就讨教，失手了就虚心总结、改进。

每天，我在ji啼中起床，先学习日语半个小时，然后chu门扫地，回屋烧早饭；吃了早饭，陪高宽一起去上班；中午，我提前半个小时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察看ji窝，看ji有没有下dan。下了dan，我会奖励它们一把谷子、玉米；狗赶走了黄鼠狼，我会替它梳理mao发，请它吃猪bang子骨；菜地里长了虫，我dai上手tao去抓虫；瓜熟di落了，我要收摘回家。每天，我把ji屎、狗屎扫在一起，在菜地边挖一个潭，埋下；菜叶黄了，我会给地里施fei。我想不到，经历了那么多磨难后，我还能过上这样惬意的生活，我成了个幸福的家ting小主妇，乐于围着灶台、家ju、菜地、ji窝、狗食转。关键是，有人爱，爱人在shen边，不guan是什么样的生活，我都gan到甜mi、充实。

只是，这样的生活太短暂了！

一天早晨，吃早饭的时候，高宽冷不丁问我：“听说你跟陈录很熟悉？”我说：“以前是，现在反目成仇了。”他问：“为什么？”我说：“因为我二哥。”他问：“二哥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