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节

经常听人说，人的记忆就像河水，淌得越远，liu失得越多。以我的ti会，这说法也许是不对的。如果我们肯定这zhong说法，那我们就得承认，我们的大脑是一台摄像机，又是放映机，将对过去发生的每分每秒的事情事无ju细地记录在案。事实上，我们大脑没有这么了不起，起码在记忆能力上，ding多是台高级的照相机而已。对过去来说，我们的大脑无异于一册影集，我们的回忆正是依靠一幅幅“照片”来想象、来拼贴完成的，想象的自由和成功与否，来自于摄下的照片的多少。

现在我看见一张“照片”是一天夜里，二哥带着一个年轻英俊的小伙子chu现在我和阿宽面前，地点是在一家茶馆，时间是在老金上山前不久(金shen水第一次上山是宣誓入党)，小伙子dai一副shense近视镜，围着围巾，看上去有点时髦，又很文气。让我印象最shen的是，他入座后居然用日语向我问好，并作了自我介绍，他说他叫潘小军，是江苏淮安人。我们握手时，我发现他左手只有三个指tou，后来他告诉我，这是被鬼子的洋刀劈掉的。他在日本留过学，两年前曾给鬼子当过翻译官，一次打牌，鬼子输了不肯给钱，他一时兴起发了一句牢sao，鬼子即chouchu洋刀朝他劈过来，他本能地挥手抱tou逃窜，结果命逃掉了，两个指tou却留在了刀下。

这件事促使他参加了新四军。一次二哥去苏北给新四军送军火和药品时，偶然遇到他，得知他日语说得好，专门找首长把他要了回来。我们确实需要他，以前我们组织里只有我和二哥jing1通日语，而我俩没有时间和条件专门去窃听，小军来了以后，吃住在窃听室里，听到了很多重要信息，比如——

1941年1月12日，上午十点。腾村召集医院院长和四个“惠”开会，会前五人传看了一组照片和文件，后经老J证实，照片内容是：日军在给中国孩子分发各式糖果。看的人时有议论，因声音太小，听不清juti内容。

约五六分钟后，腾村坐lun椅进来，听到他们在议论，大声说：有话拿到桌面上来说，不要在桌子下面说。

现场顿时安静。

腾村：都看了吧，这些照片，和这文件。

众人都说看了。

腾村：把文件给我。

接着，腾村念dao：帝国每一位将士chu征支那，均要随shenpei足本国糖果，所到之chu1，凡见支那儿童，一一分发，不得懈怠。今日之孩童，明日之成人，让支那人从幼小的心灵中埋下对大日本帝国甜mi的记忆，长此以往，支那人必将对我大和民族心悦诚服，从而谱写chu新的帝国篇章。

腾村丢开文件dao：总而言之，糖果是甜，mi的炮弹，攻克的是支那人的心灵。你们看了有什么gan想呢？不要互相观望，都看我，对我说。人人都要说，有什么说什么，可以有思考，也可以没有思考，就像街上人看了报纸，有甚说甚，无所顾忌。

千惠率先说：我来说吧。

腾村：好，你先说。

千惠说的时候可能调整了一下姿势，声音顿时变得han糊不清，无法辨听。后来小惠的情况也是如此，因所chu1方位的原因，几乎听不见她的声音。声音清楚的是千惠和百惠，但百惠说得很少，说得最多的是千惠。

百惠：我要说的是，这…就是ti现了我们大和民族的博爱jing1神。这些小支那人可能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糖果，我们给他们吃，就是要他们从小记住我们的好。小孩子的心嘛，是最容易收买的。

腾村：还有吗？

百惠：没有了。

腾村：好，千惠，只剩下你了，说。

千惠：我觉得这个文件…想法是好的，从表面上看也有一定的dao理，但其实…我认为不是这么简单的，我自己有ti会。

腾村：说啊，接着说。

千惠：我要说的是自己的一段真实经历，小时候，我的叔叔对我非常好，经常给我买吃的，还带我chu去玩。我第一次去东京就是叔叔背我去的，那天下着大雪，大街上没有任何jiao通工ju，要想进城只有走。那年我才七岁，天很寒冷，冻得我浑shen发抖，不会走路，后来一直是叔叔背着我走了好几个小时才进了城。我至今都记得很清楚，当时我趴在叔叔背上时，觉得叔叔是世界上最好的人，将来长大我一定要报答他。可后来叔叔结了婚，为了分家产，叔叔和我父亲经常吵架，有一次还打起来了，叔叔用擀面杖把我父亲的额tou打破了，父亲浑shen都是血，把我吓坏了。从那以后一直到今天，我都恨叔叔，我不允许自己原谅他，我经常在心里诅咒他，甚至好多次我都想找人痛打他一顿。我要说的意思…

腾村：够了，你的言外之意不言而喻，可以不说了。好，现在我请大家吃糖。

腾村拆开一盒糖果，jiao给院长，叫他分给大家。

腾村：这是帝国东京良友糖厂远东分厂生产的水果糖，厂址就在本市，你们shen边，生产chu来的糖果全都pei发到各bu队，然后再分发给中国人，看，就是这些糖果。

腾村率先剥一粒糖吃，并劝大家一起吃：吃啊，尝一尝吧，这糖味dao相当不错的。

众人开始剥糖吃。

腾村：刚才你们都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