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个幽冥宇宙…能让我汲取力量的世界。他无比渴求那种力量,但也心知肚明:必先严守其规并完成重任。
克劳利写道:庄严祭献自我,方能变得神圣。
大地之法曾是“献祭”的古老仪式。早有古希伯来人在神庙前点燃火祭,古玛雅人在奇琴伊萨金字塔的塔尖砍头血祭,后有耶稣基督以肉身祭献十字架,古人明白上帝需要牺牲。牺牲就是人类祈求众神眷顾,并使自己神圣的原初仪式。
献——庄严奉献。
祭——供奉神明。
虽然献祭仪式已被废弃数代,但其效能尚存。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位现代神秘学家实践过这门艺术,亚历斯特·克劳利就是其中之一,他们反复演练,使其完善,自身也在这个过程中不断长进。安多罗斯惟愿自己也能追索其道,终成神圣。
不过,他明白得很,为此必先跨越一道危险的桥梁。
惟有鲜血隔光明于黑暗。
一天夜里,有只乌鸦飞进安多罗斯洗手间敞开的窗户,困在他的公寓里飞不出去。安多罗斯看着这只鸟扑扇着翅膀飞绕了一会儿,终于停下来,显然是接受了它无力逃出禁锢的事实。安多罗斯领悟良多,将之视为一个征兆。这是在催促我前进呀。
一手擒着飞鸟,他站在厨房临时搭就的圣坛前,举起利刃,大声念着牢记在心的咒语。“Camiach,Eomiahe,Emial,Macbal,E摸ii,Zazean…吾以《阿萨米亚之书》天使最神圣之名征唤汝灵助此祭礼,真一神永能为证。”
言罢,安多罗斯放下刀,仔细对准受惊的黑鸟右翼下的大血管刺了下去。乌鸦开始流血。看着暗红色的血流注入预先摆放好的金属杯,他感到空气里骤然起了一层寒栗。但他仍然继续。
“Ado奶,Arathron,Ashai,Elohim,Elion,AsherEheieh,shaddai…万能神灵助我,使这鲜血神效如我所愿所求。”
当晚,他梦到许多鸟…还有一只巨大的凤凰从滚滚火海中袅袅飞升。次日黎明醒来时,他只觉精力充沛,那是一种童年时代才有的感觉。他去公园跑步,越跑越快,快到他自己根本想象不到。到跑不动了,他停下脚步开始做俯卧撑和仰卧起坐。如此反复无数次。可精力仿佛用不完。
夜里,他再一次梦到了凤凰。
中央公园又到了金秋时节,小动物们急急忙忙地囤积过冬的食物。安多罗斯厌恶寒冷的天气,但不会因此停止行动,他精心布置的陷阱里收获颇丰,活捉了很多老鼠和松鼠。他把它们塞进背包里带回家,举行的仪式也越来越复杂了。
Emanual,Massiach,Yod,He,Vaud…恳求神灵瞩目吾辈之能。
血祭增添了他的活力。安多罗斯觉得自己一天比一天更年轻。他夜以继日地阅读——古代神秘文书,中世纪史诗,早期哲学著作——读得越多,越能领悟世间万物的本然真性,他也越来越深刻地意识到,人类的所有希望都已落空。他们瞎了眼…在一个永远无法理解的世界里毫无目的地徘徊迷失。
安多罗斯仍然是个人,但他感觉自己正进化成某种异类。某种更强大、更高级的异类。某种庄严神圣的存在。他强健的身体从休眠中苏醒过来,重现魁梧庞然之态,比之前更有力量。他终于理解了肉身的真正用途。我的身体只是容器,潜藏着最深的财富…我的思想。
安多罗斯懂了,他的真正潜能尚未实现,而他还要向更深处挖掘。我的宿命是什么?所有的古代文书都谈及善恶…谈及人需要在二者间做出选择。很久以前我就选好了,他心里清楚,也并无反悔之意。如果不是自然法则,恶又能是什么?黑暗追随光明。混沌追随秩序。能量消散是根本性的。万事万物都在腐坏衰退。构造完美的水晶最终将化为无序尘埃。
存在创造者…亦存在毁灭者。
直到安多罗斯读罢约翰·弥尔顿的《失乐园》,他才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宿命。
他读到了堕落的大天使…与光明争斗的战魔…英勇无比的神…叫作摩洛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