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我不是说过吗,别让外表骗了你。我还是一个黑种人。”
冷不防,他搁下了咖啡杯,隔着餐桌,满目怒火瞪着布雷特和巴巴拉。“每逢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我不光是气愤。凡是白的东西,我见了就发火,厌恶,憎恨。”
满目怒火逐渐消失了。温盖特重新拿起咖啡杯,只是手在发抖。
隔了一会,他说:“詹姆斯·鲍德温①写过这样的话:‘这个国家的黑人受到的待遇,你们哪一个做梦也不会想到那样去对待猫狗的。’这是实情——在底特律是这样,在别的地方也是这样。尽管过去几年里出了那么些事,但是大多数白人的态度,骨子里没有一点真正的改变。为了安安白人的良心,是做了一点事,比如说,困难户招雇计划,那一对白人就是想借此捞一票,而且也是那么干了,即使是那么一点事,也只不过是表面文章罢了。学校啊,住房啊,药物啊,医院啊,在这儿都糟得叫人相信不了——除非你是黑人,你才会相信,因为你有经验,这经验可来得不容易啊。不过,有朝一日,如果汽车工业想要在这个城市里生存下去——因为汽车工业是底特律的主心骨——那就得抓紧改善社会上的黑人生活,因为没有其他人会做这个工作,也没有人有资力、有头脑去做这个工作。”他又补充了一句:“话虽这么说,我也不相信他们会那么做。”
①美国当代黑人作家、政论家、剧作家。
“那就什么也没有了,”巴巴拉说。“没什么希望了。”她的语气里有点激动。
“存个希望,可没什么害处,”伦纳德·温盖特答道。他又挖苦了一句:“希望又不要花钱。可是,自己骗自己,也一样没什么好处。”
巴巴拉慢条斯理说:“谢谢你说了真心话,谢谢你如实讲了出来。不是个个人都这样做的,我知道这个情况,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告诉他吧,”布雷特催促道。“把你的新差使告诉他吧。”
“我接到了一个任务,”巴巴拉对温盖特说。“是我代表汽车公司工作的那家广告公司交下来的。是要拍摄一部影片。如实描绘底特律——内城的一部影片。”
她看得出对方油然而生的兴趣。
“我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巴巴拉解释道“是在六个星期前。”
她讲述了基思·耶茨-布朗在纽约给她的一些简单指示。
那是流产的“草样”讨论会的下一天,在那次会议上,奥杰刘广告公司为“参星”做广告用的最初设计,照常规给提了出来,又照常规给摒弃了。
正象创作部主任特迪·奥许在他们喝马提尼鸡尾酒的午餐时预言的那样,广告客户部监察基思·耶茨-布朗第二天就把巴巴拉找了去。
在广告公司顶层那间漂亮的办公室里,耶茨-布朗的神气郁郁不乐的,跟上一天那种风头人物的和蔼态度真是大有天壤之别。看来他头发白了些,人也老了些,在他们谈话的后半阶段,他好几次转向办公室的窗子,越过曼哈顿的天空,远眺长岛海峡,仿佛部分心思已经飞远了。巴巴拉想,也许对客户殷勤到底的那种紧张情绪,少不得时时换个粗暴态度,来调剂一番吧。
在他们互祝“早安”以后,耶茨-布朗的开场白确实毫不客气。
“你昨天对待客户太神气了,”他跟巴巴拉说。“我不喜欢这样,你怎么没一点头脑。”
她没有吱声。她料想耶茨-布朗指的是,她开门见山质问汽车公司广告部主任:难道没一点是你喜欢的?一丁点儿也没有吗?说起来,她仍然相信这句话说得有理,到现在她也不愿意卑躬屈节。可是,在没有听到新的差使以前,她也不想白费口舌,跟耶茨-布朗作对。
“你在这里应该首先学会的一件事,”广告客户部监察执拗地说“就是有时候要显得克制,要下死劲忍气吞声。”
“好的,基思,”巴巴拉说“我现在就在忍气吞声呢。”
他通情达理地笑了一笑,又恢复了冷冰冰的神气。
“要你去做的事需要克制;也少不了正确的眼光,自然还需要想象力。我相信你有这些个能力,才推荐你去担任。虽然出了昨天的事,我还是这么相信来的,我宁可认为那是一时失言。”
啊,老天爷!巴巴拉真想嚷嚷起来。不要装得好象在台上说教,赶快往下说吧!不过,她总算有头脑,没有把话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