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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2/5)

看到他的光,我忽然觉得自己很自私,我不倦地把自己的痛苦统统扔给他,而一也没想到他。

有两个文革。第一个文革是们互整,不被人整倒,也会整别人。既然吃政治这碗饭,就得手拎着脑袋瓜,既然享受特权,就得冒被整的风险。有什么可抱怨的?本来这就是他们选择的。不是当事者,或是当事者的后代们,现在如何愤恨写文字控诉文革,受造反派迫害,太可笑了。另一个文革是老百姓的文革,他们借主席在党内与刘少奇等人抢权的机会,了造反派来发报复。但是造反派在69年就挨整,整了十一年。

小酒瓶早见底

“看来我们得吃东西。”他不由分说,把我带一家离街面较远的小馆,三张桌都空着,我们在靠窗的一个桌前坐下后。坐着等菜时,他问“怎么啦,还在生气?”

害怕,有可能开除他的教职。训话结束后,他赶去约会地找我,我已不在。此后其他人也一个个被公安局找去调查,再不敢上他家。

这个社会,既得利益阶层组成一个统治集团,一个新的特权阶级。我们只想一个多余的茅坑,当的,不小官还是大官,他们有自己专用的桶、浴室、电话、佣人、妈。饥饿时期哪听说饿死过一个?这些人的第一条准则是巩固特权集团的共同利益,并且传给自己的女;第二条是在这集团中往上爬。这第二条经常与第一条经常产生矛盾,由此闹祸及老百姓的政治变

我说起了我家里的事,1947年我母亲与父亲的相遇,1949年这座城市被共产党攻陷前后的事,我复制着当年的衣着,当年的天气,当年的石阶和江。他关切地听着,让我说下去。但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给我再要了一碗绿豆稀饭。

我说:“开除回家,你怎么办?”

我不眨地盯着历史老师,他说得激动起来,手在桌前划着。第一次听他说这么长的话,好象他也并不在乎我是否听得懂,也不问我是否同意。我觉他的神情有可怜,他比我有知识有学问,但也一样苦闷需要人理解。在情的需求上,我们是对等的。

他说想照这样的思路往下写,写成一本书,想写他对生活和命运的受。大也这么说过,大想写她自己,那是发,是对不公平的命运的诉怨。他说,他想找到一新的表达方式,北京有一些写作的青年人,也正在走一条新路,作品贴在大街的墙上,油印成小刊叫《今天》,但是被禁了。公安局给他们的读书会施加压力,也就是这个背景。他就是写了,也不想发表,不到时候。

汽车从我们边驶过,尘土直到脸上,我们也未躲,各自心里搁着心事。不知走了多少站路,才发现我们是朝西面走。

“重新当工人呗,”他笑笑说。“工是我的老本行。”

我把酒盅推到他面前,他推了回来,我握在手里。刚才听他说要写书,我的心一下被牵得远远的。

“别怕,不会喝醉的。”他看着我说。

他笑笑说“恐怕每个家都差不多,恐怕每个家又都不一样——对每个人来说,很不一样。”

我于是喝了一,接着又喝了一。我觉得脸红了起来,记忆力奇地好,才也奇地好,一个结也未打。我说到我生前家里亲人因饥饿而死,也说到大几次大吵大闹离婚。我猜想,她想借换个男人换一生活。

两碗绿豆稀饭,一碟泡菜,一盘凉拌藤藤菜端了上来。他又叫了五加酒,说是他在修缮队零时工时,从房上摔下来坏了腰,多少年了,腰痛还是没好,喝了酒,就觉得肌松驰多了。他让我喝洒,我迟疑了一下。我以前从没有喝过酒,只在逢年过节时,在父亲杯上呷一,极不喜那刺鼻的味。而这会儿,历史老师正在苦恼中,我得让他兴。我拿起酒盅,喝了一,发现没有自己以前想象的那么讨厌,一儿也不扎咙,很香。

“你喜,”他说。

“你喝一,就全归我了。”

我笑了。

“你灾荒年是怎么活过来的?”我问,停了吃饭。

我把酒盅推了回去,说“还是你喝吧。”

历史老师接过我的话说,你大用耗尽自己生命力的方式,对付一个大的社会,她改变不了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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