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刑人告别时，他也没有怎么在意，就像他明天还会再来一样。然后，趁黑夜还没有降临，一气把那个结局写了下来。他觉得没有必要等到事情真正发生时再来写。现在，他听见笔在纸上沙沙作响。很快，故事就完成了，一个行刑人和他的家世的故事。他觉得自己成了一个巫师，而不是佛教徒了。于是，躺在山的，大声地哭了起来，贡布仁钦用一只睛泪，一只睛看着上的挂满了黑的蝙蝠。

小路在星光下闪烁着暗淡白光，蜿蜒着到山下去了。

土司一声怒喝，行刑人才清醒过来。赶说：“贡布仁钦已经写完一本书了。”土司说：“他是个聪明人的话，写我哥哥的那一本是到结束的时候了。”土司说“看看吧，你服侍的人都是比你有脑的人。”行刑人说：“还是老爷你最有脑。”土司说：“天哪，我可不要行刑人来谈论我有没有脑。他会想到取下来看看里面有什么不一样的东西。”行刑人就在黑暗中笑了起来。

土司说：“对了，那个姑娘可不大喜你，不过你的力不错，我会把她给我的行刑人的，不过，只有等回来以后了。”土司又问“你真正是想要她吗？”尔依说：“想。”土司说：“哦，她会觉得自己是最苦命的女人。”围着主的下人们就一齐大笑起来。这时，队伍在不断聚集。火把熊熊燃烧，寺庙那边传来沉沉的鼓声和悠长的号声，那是喇嘛们在为土司的胜利而祈祷。尔依好不容易才穿过拥挤的广场，回到了家里。而且直接就走了那有很多衣服的房间。正在想要不要穿上时，就觉得有人走房里来了。他说：“我的耳朵看见你了。”不速之客并不作声，就那样向自己走了过来。尔依到女人的气息扑面而来，虽然同那个雨夜相比淡了一些，但对他来说，也是十分烈的了。他说：“我要打仗去了。”话还没有说完，女人的气息连着女人的温全都喂到了他的里。行刑人一下就不过气来了。外面的鼓声还在冬冬地响着，

就像一劈开黑夜的闪电一样，贡布仁钦一下就看到了那个故事的结局。

官寨那边人喊嘶，火把熊熊的光芒把一角天空都映红了。

要命的是，他还不想死去。记叙历史的时候，比之于过去沉迷于宗教的玄想里，更能让他看到未来的影。写下一个人的故事时，他更是提前看到了结局。他静静地躺在山的，被一不知从何而来的快乐充满。后来，蝙蝠们飞翔起来。贡布仁钦知天已经黑了。他来到，对着星光下那条小路说，对不起了，朋友，我怎么能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你。

尔依看到土司站在官寨前面的平台上，看着自己会叫任何力量土崩瓦解的队伍正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行刑人看着站在的主，不知他为什么要行又一次攻。罂粟已经不可避免地扩散到了每个土司的领地。土司的位他也得到了。行刑人实在想不来，那个脑袋里还有什么可想的。行刑人总是对人的位有着特别的兴趣。这个兴趣使他走到土司面前，去看他那有着那么多想法的脑袋。这在下人是极不应该的。

行刑人刚到山下就接到通知，明天上发。

这件事情告诉贡布仁钦。还不等他开，贡布仁钦就用睛问：“山下发生了什么事情？”尔依说：“看你着急的，是发生了事情，我尔依也有了女人了！”贡布仁钦的睛说：“是比这个还重要的事情。”尔依就想，还会有什么事情？和天葬师朋友，衣服把自己变成幽灵，这些都告诉他了。尔依说：“那个女人是自己上门来的。我给她东西，给她从那些受刑人上取下的东西，她给我女人的。”贡布仁钦的睛还是固执地说：“不是这件事情。”尔依就坐在山想啊想啊，终于想起来官寨前那么多的匹。

土司家的下人把牵到门，说，带上所有的刑，明天天一亮听见有人行动就立即发。土司家的下人晃晃他那从来没有揍过人的拳，说，要给那个家伙最后的一击。尔依就知，这一次是真正要打一仗了。而他的工都在一个个袋里装得好好的，并不需要怎么收拾。只要装褡裢，到时候放在背上就是了。

尔依问他，是不是自己用这方式得到了女人叫他不兴了。这回，贡布仁钦里说的话行刑人没有看懂。前喇嘛说，人都是弱的，你又没有宣布过要放弃什么，这方式和那方式有什么区别？尔依说，你的话我不懂。贡布仁钦说，总还是有一两句你听不懂的话的，不然我就不像是个想树立一个纯洁的教派的人了。他从山取下那个黄绸包袱，打开其中的一卷，尔依知那是行刑人的事迹。没有了只有睛和手的贡布仁钦把书一页页打开，后面只有两三个空页了。尔依说，嘿，再添些纸，还有好多事情呢。贡布仁钦说，不会有太多事情了。他觉得一个故事已经到了尾声了。除了土司的故事之外，下一个又会是什么故事呢。但这个故事是到了写下最后几页的时候了。又坐了一会儿，贡布仁钦用睛看着行刑人，想，他其实一直都不是一个好的行刑人，正在变成，正在找到生活和职责中间那个应该存在的小小的空隙，学会了在这个空隙里享受人所要享受的，学会不逃避任何情而又能举起行刑人的屠刀，但故事好像是要结束了。贡布仁钦抬起来望着尔依，你想问我什么。行刑人说，我是想问你故事的结局。贡布仁钦没有说话。行刑人说，你说要打仗了，那我说不定又能见到父亲了！

贡布仁钦说，对了，对了，岗托又要打仗了。之后，他不再说话，望着远方的睛里忧伤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