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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里的chun天(5/7)

不笑。这样行刑人就不是一个出丑的家伙,而是一个罪人了。这些人他们用沉默,固执的沉默增强了行刑人有罪的感觉。行刑人的汗水把树干都打湿了。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爬不上去。

这时,是土司举起枪来,一枪就把那段挂着断手的树枝打了下来。尔依看到,断手一落地,大少爷的眼睛就闭上了。

行刑人想,那一枪本来是该射向自己的。于是,就等待着下一声枪响,结果却是土司说:“你把他的手放回到他的身边吧。”那声音有着十分疲惫而对什么都厌倦至极的味道。尔依根本不能使那五根攥住一根树枝的手指分开。除非把它们全部弄断才行。于是,那只手就拿着一段青青的树枝回到了自己的身体旁边。那些树叶中间还有着细细的花蕾。这样的一段树枝就这样攥在一只和身体失去了联系的手里,手已经流尽了最后一滴血,死了,而那树枝依然生气勃勃。更叫行刑人感到难堪的是,死去的人头朝着一个方向,身子向着另一个方向。中间只留下很少的一点联系。行刑人知道这都是自己解开了那绳子才造成的。才让杀了自己兄长的岗托土司把愤怒转移到了他的身上,他说,你看你叫一个上等人死得一点都不漂亮,土司还说,我看你不是有意这样干的吧。尔依还发现,这一年春天里的苍蝇都在这一天复活了。突然间就从藏身过冬的地方扑了出来,落满了尸体上巨大的伤口。行刑人就像对人体的构造没有一点了解一样,徒然地要叫那断手再长到正在僵硬的身体上去。结果却弄得自己满手是血,大滴大滴的汗水从额头上一直流进他的嘴里。土司说:“你是该想个什么办法叫主子落下个完整的尸首。”好像不是他下令叫自己的兄长身首异处的。

土司说完这话,就到前面有枪响的地方去了。

太阳越来越高,照得行刑人的脑子里嗡嗡作响,好像是那些吸饱了血的苍蝇在里面筑巢一样。尔依还坐在烈日下,捧着脑袋苦苦思索。想到太阳落山的时候,连那些嗡嗡歌唱的苍蝇都飞走了。还是天葬师朋友帮助他解决了这个难题。行刑人看着递到手里的针线。这些东西是士兵们缝补靴子用的,针有锥子那么粗,线是牛筋制成的。天葬师告诉行刑人有些身首异处的人在他手里都是缝好了,接受了超度才又一刀刀解开的。行刑人就把那似掉非掉的脑袋缝拢来,然后是手,虽然针脚歪歪扭扭的,但用领子和袖口一遮看起来就是一个完整的人了。

土司回到营地就没有再说什么。

但这并不能使行刑人没有犯罪的感觉。他老是想,我把主子杀了。在这之前,不管是杀主子的太太,还是眼下杀了做丈夫的,都没有负罪之感,倒是下令杀人的主子帕巴斯甲一句话就叫他有了。心里有了疑问,以前都是去问被自己割了舌头的贡布仁钦的。现在,战事使他们相距遥远。尔依又想起过去父亲总是想告诉他些什么的,但自己总是不听。现在,父亲可能正在对面不远的那一条山沟的营地里吧。夜色和风把什么界限都掩藏起来,叫行刑人觉得过去找父亲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他想,关于行刑人命运的秘密如果有个答案的话,就只能是在父亲那里。行刑时,他总是慢慢吞吞地,但活总是干得干净漂亮,晚上也睡得很香。不行刑的时候,又总是在什么地方坐着研磨草药。

尔依就从营帐里出来上路了。夜露很重,一滴滴从树上落向头顶,仿佛一颗颗星星从天上落到下界来。走不多远,就给游动的哨兵挡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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