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林没骑自行车，因为听说南河的大分路都被冲坏了。他穿了一件公用雨衣，挽在半把上，冒雨向南河公社赶去。他一路上血沸腾。他格中有一冒险神——也可以说是英雄主义品格。这神在无聊的斗殴中显示是可悲的，但遇到这样的情况，却显得很可贵了。

县城南面的一场暴风骤雨，给加林提供了第一次工作的机会。暴雨是早晨开始下的。城里雨也不小，但据电话汇报，雨最大的地方是南河公社。那时好几个村庄都被洪淹没。初步统计，有三十多个人被洪冲走，至今没有一踪影；窑和房屋被冲垮，许多人无家可归；全公社已经展开张的救灾活动…为了及时报救灾情况，正在患冒的景若虹决定当天亲自去南河公社。加林决不让老景去；因为雨仍然在下着，老景冒很重，淋雨本不行。

没什么人。他徜徉在这亲切熟悉的地方，过去生活的全事情都浮现在前了，手风琴的醉心的声音，学校运动会上的笑语喧哗，也在卫边喧响起来。当年同学们的脸庞一个个都历历在目。最后，他回忆的风帆才在黄亚萍的边停下来。他和她在哪一块地方讨论过什么问题，说过什么话，现在想起来都一清二楚。

加林不让老景去，而要求老景让他去。他对老景说，他第一次去搞工作，这正是一个老验，就是稿写不好，他也可以把材料收集回来让老景写。景若虹只好同意了。

从学校里来，他又去了县育场——他是育好者，是学校许多项运动队的队员。尤其是篮球，他和克南都是校队的主力。他曾在这里度过许多激动人心的傍晚！

他在他经常去的几个地方分别当年的姿势坐了坐，或躺一躺，忍不住泪盈眶了。所有少年时期经历过的一草一木，在任何时候都会非常亲切地保留在一个人的记忆中，并且一想起就叫人甜得鼻发酸！

加林是县上第一个到达南河公社的。县委副书记率领的救灾队伍比他迟到了整整五个钟——已经临近天明了。加林到南河时，公社谁也不认识他。他自己给他们介绍说，他是县上新任通讯事，赶来采访报救灾情况的。大家一

他从育场转来，从街上走了过去，像巡礼似的反丑里主要的地方都转游了一遍，最后才爬上东岗。

雨在上浇盖着，天黑得伸手看不见掌。他尽路不熟，但仍然几乎是小跑着向南河走。嗓门肯渴得像要烧着，他就随便伏在路的边坑里喝上几。脚不知什么时候碰破了，连骨都到生疼。但所有这一切反而增加了他的愉快心情——这决不是夸大的说法！真的，加林此刻动他真正像个新闻记者了。他尽一天记者也没当，但刻理解这个行业的光荣就在于它所要求的无畏的献神。他看过一些资料，知在激烈的战场上，许多记者都是和突击队员一起冲锋——就在刚攻克的阵地上发电讯稿。多！

他是黄昏前发的，城没走几里路，天就黑了。

这是县城风景最优的地方。一般的市民兴趣都在剧院和育场上。经常来这里的大分是中学教师、医院里的大夫这样一些本城的知识。山岗很大，没几个人来，显得幽静极了。加林坐在一棵大槐树下。透过树林的隙，可以看见县城的全貌。一切都和三年前他离开时差不多，只是街面上新添了几座三四层的楼房，显得“洋”了一些。县河上新架起了一座宏伟的大桥，一连起河对面几个公社通向县城的大路，另一直接伸到县育场的大门上。

他在这时候，力充沛，神集中，动作灵，思路清晰，一刹那间需要牺牲什么，他就会献什么！

西边的太正在下沉，落日的红抹下一片瓦蓝的建筑上。城市在这一刻给人一异常辉煌的景象。城外黄土原无边无际的山岭，像起伏不平的狼涛，涌向了遥远的地平线…当星星的灯火在城里亮起来的时候，加林才站起来，下了东岗。一路上，他忍不住狂地张开双臂，面对灯火闪闪的县城，嘴里喃喃地说：“我再也不能离开你了…”

东岗长满了一片一片的小树林，有的树还是当年他们在清明节栽下的。山上是烈士陵园，埋葬着一百多名解放这座县城牺牲了的战士。那已经有些斑驳的石碑告诉人们，从那时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三十多个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