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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的文章
我虽然在写小说和散文,可是不大注意到理论。近来忽然觉得有些话要说,就写在下面。
我以为文学理论是chu在文学作品之后的,过去如此,现在如此,将来恐怕也是如此。倘要提高作者的自觉,则从作品中汲取理论,而以之为作品的再生产的衡量,自然是有益chu1的。但在这样衡量之际,须得记住在文学的发展过程中作品与理论乃如ma之两骖,或前或后,互相推进。理论并非高高坐在上面,手执鞭子的御者。
现在似乎是文学作品贫乏,理论也贫乏。我发现弄文学的人向来是注重人生飞扬的一面,而忽视人生安稳的一面。其实,后者正是前者的底子。又如,他们多是注重人生的斗争,而忽略和谐的一面。其实,人是为了要求和谐的一面才斗争的。
qiang调人生飞扬的一面,多少有点超人的气质。超人是生在一个时代里的。而人生安稳的一面则有着永恒的意味,虽然这zhong安稳常是不安全的,而且每隔多少时候就要破坏一次,但仍然是永恒的。它存在于一切时代。它是人的神xing,也可以说是妇人xing。
文学史上素朴地歌咏人生的安稳的作品很少,倒是qiang调人生的飞扬的作品多,但好的作品,还是在于它是以人生的安稳zuo底子来描写人生的飞扬的。没有这底子,飞扬只能是浮沫,许多qiang有力的作品只予人以兴奋,不能予人以启示,就是失败在不知dao把握这底子。
斗争是动人的,因为它是qiang大的,而同时是酸楚的。斗争者失去了人生的和谐,寻求着新的和谐。倘使为斗争而斗争,便缺少回味,写了chu来也不能成为好的作品。我发觉许多作品里力的成份大于mei的成份。力是快乐的,mei却是悲哀的,两者不能独立存在。"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是一首悲哀的诗,然而它的人生态度又是何等肯定。我不喜huan壮烈。我是喜huan悲壮,更喜huan苍凉。壮烈只有力,没有mei,似乎缺乏人xing。悲壮则如大红大绿的peise,是一zhongqiang烈的对照。但它的刺激xing还是大于启发xing。苍凉之所以有更shen长的回味,就因为它像葱绿pei桃红,是一zhong参差的对照。
我喜huan参差的对照的写法,因为它是较近事实的。《倾城之恋》里,从腐旧的家ting里走chu来的liu苏,香港之战的洗礼并不曾将她gan化成为革命女xing;香港之战影响范柳原,使他转向平实的生活,终于结婚了,但结婚并不使他变为圣人,完全放弃往日的生活习惯与作风。因之柳原与liu苏的结局,虽然多少是健康的,仍旧是庸俗;就事论事,他们也只能如此极端病态与极端觉悟的人究竟不多。时代是这么沉重,不容那么容易就大彻大悟。这些年来,人类到底也这么生活了下来,可见疯狂是疯狂,还是有分寸的。所以我的小说里,除了《金锁记》里的曹七巧,全是些不彻底的人wu。他们不是英雄,他们可是这时代的广大的负荷者。因为他们虽然不彻底,但究竟是认真的。他们没有悲壮,只有苍凉。悲壮是一zhong完成,而苍凉则是一zhong启示。
我知dao人们急于要求完成,不然就要求刺激来满足自己都好。他们对于仅仅是启示,似乎不耐烦。但我还是只能这样写。我以为这样写是更真实的。我知dao我的作品里缺少力,但既然是个写小说的,就只能尽量表现小说里人wu的力,不能代替他们创造chu力来。而且我相信,他们虽然不过是ruan弱的凡人,不及英雄的有力,但正是这些凡人比英雄更能代表这时代的总量。
这时代,旧的东西在崩坏,新的在滋长中。但在时代的高chao来到之前,斩钉截铁的事wu不过是例外。人们只是gan觉日常的一切都有点儿不对,不对到恐怖的程度。人是生活于一个时代里的,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