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办公室我忍不住把这件事对尹玉娥说了。她说：“当然是应该先考虑你，论工龄，论学历，论孩生先后，那都是你跑在前面。要我是你，搞不成我就一直告上去，告到哪里都不怕，卫生厅不讲理，总还有讲理的地方吧。”我听她的话有别的意味，可还是觉得她讲得好。中午我吃过饭，去厕所时看见丁小槐扛着一张钢丝婴儿床从五楼往下去，我说：“孩还没来呢，床倒买好了。”他说：“撞着优惠打折就买了，反正要买的。”回到房中我心中一惊，他把床搬到哪里去？我赶下楼探一看，他正好了三楼那间空房。怎么回事！回到房里，我使劲在桌上拍了几下，怎么回事！我只觉得脑袋中有火在熊熊燃烧，里面烧成一片通红，又拼命在桌上拍了几下，手掌火辣辣地痛。下午还没上班我就等在行政科门，申科长来了，我勉笑了说：“申科长。”他说：“你又来了？”我说：“我的问题还没解决呢。

亲一，脸上着笑叫了声“申科长”他叫了声“小池”我想跟他握一握手，手伸去，他双手仍拿着报，把视线从我的手上移开，抬望了我说：“好。好。”我说：“申科长最近还好吧？”他说：“好，好，好？从哪里好起来？”我正想绕着弯说房的事，他说：“有什么事，你说。”我说：“倒真有事想麻烦您。”他说：“不然你也不会来。”我就把事情说了。他说：“你的困难，我们是知的，我们的困难，你就不一定知了。你的心情，我们也是理解的，我们的心情你理解不理解，还很难说。知你的困难理解你的心情，并不等于能解决你的问题。房要有才行，对不？有了要排队才行，对不？”我说：“那总不能让我跟岳母娘住一间吧，那太不人了。”他说：“天下也不能说事事都人，我在这张椅上一坐就是十一二年，谁跟我讲过人这个好听的词？气得死我早就气死了，可惜人又是气不死的。大家都只有忍一忍，叫谁一个人忍着，那人吗？”他正憋了一肚气，心里窝着怨毒，我碰着了，也是活该倒霉。可是房的事，实在是绕不开又躲不过去，我陪了笑说：“申科长您对我总没有什么成见吧？”他说：“我对谁也没有成见，我敢？”我说：“我刚来那年，您把我送到宿舍里，还帮我到招待所去提东西过来，我都还记得。”他淡然说：“我不记得了，我老了，记心坏掉了。我过什么好事别人要我帮忙的时候总都还记得，平时就都忘记了。”我仍厚了脸陪着笑说：“能不能考虑我的特殊情况…”他打断我说：“从来就没有一个人说自己的情况不是最特殊的。”我站在他面前，真的说不下去了，咬牙关仍站在那里，笑着说：“三楼那间空房，空也空着了。”他上说：“你的信息还算灵，只是还不够灵，那间房已经有安排了。”我说：“那就是说没有办法？”他一只手一一说：“你说呢，如果我能用手几房来，办法就有了。”话再也说不下去，可实在也不能放弃。我退到沙发上坐下，想再找几句话来说。申科长一边看报，一边偏过去喝着的茶，长长地着气，像是品赞，又像是叹息。

为了避免沉默中的难堪，我顺手拿起一张报纸来看。正看着有人来，叫一声“申科长”我听声音很熟，从背影看是丁小槐。申科长上站起，把手伸了过来，两人很亲地握手，申科长又把另一只手盖了上去，丁小槐也这样了，四只手握在一起，使劲地摇。丁小槐说：“申科长我那件事…”申科长对他使个，丁小槐回过来说：“大为也在这里。”我扔下报纸说：“你们谈，你们谈，我这就去了。”了门我在心里骂了几句“小人”可骂有什么用，房到手才是真的。丁小槐肯定也是来要房的，她妻也怀了。我心里盘算着，丁小槐要别的房，那就算了，如果要三楼那一间，我非得撕开脸来争一争不可。董柳比他的妻要早生一个月，这就是理，卫生厅还能没这公？这么一想我又有了信心，下午我还要去，就用这个话堵着申科长，看他还有个什么说法？我不在乎闹到厅里去，论工龄我比丁小槐还长一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