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董柳我悟一个理，一个人在他特别关注的事情上，由于情还有利益的遮蔽，总会有盲，使他不能客观地去认识事情。人就是偏见，有了偏见就不可能有客观，也不可能有自觉的公正。我用这观去看周围的人，发现同样是有效的一观察方式。就说丁小槐吧，他走在厅长边时总是侧着，他自己肯定没意识到这姿态有多么难看，而厅长呢，也不会意识到边人的这姿态有什么不正常。想到厅长我又想起了一连串的事。厅长他是何等明的人，又何等自信，可为什么也经常会犯糊涂呢？他一下楼，几个人抢着帮他开车门，他似乎浑然无觉。他自信到了偏执，别人的任何意见都听不去，好几个有自己看法的副厅长都被他走了，这样在边留下一群唯唯诺诺的人，这群人又随时可以狗的嘴脸，叫他咬谁就咬谁，叫咬几咬几。他经常说，让人家说话，天不会塌下来，到今天仍这样说，可谁说了他不喜听的话又能平安无事？我就是其中一个，只怪自己太相信大人了。还有，他称自己是农民的儿，农民的本使他最痛恨颜媚骨，但为什么在颜媚骨的包围之中无动于衷？还有施厅长，他在位的时候定下的退休原则是六十岁一刀切，这把刀切了许多人，就是不切自己，六十三了还守在岗位上，省里宣布了他退休，他还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世人都有一些生活原则，可都又本能地把自己当作这些原则的例外，原则的手电筒都是用来照别人的。自我是人的盲，人太自己，本能地从自我的立场去验一切，评判一切，本能地排斥那些对自己不利的东西。人们对事情的态度总是由自己的情和利益决定的，没有什么客观可言。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和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赞成和反对，可那些缘故的依据又是什么？不论事情转了多少个弯，说到底那些缘故只能是自己。偏见无法依据逻辑来矫正，它本就是一个逻辑起，这实在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能要求董柳客观地看一波吗？人有脑袋，可他的脑袋是由决定的，坐在哪里就说哪里的话，而且定不移如磐石。理是假的，利益是真的。理随着利益转，因此各有各的说法。小人如此，大人更是如此，不同的只是小人没有力量左右事情的方向。这么想开去我对理和公正失去了信心，甚至到了恐怖。

一会又推我去看蚊帐是不是又打开了，还要把手伸到蚊帐外面去让蚊咬，说蚊吃饱了就不会咬一波了，被我扯了来。她又伸去说：“我偏要，我偏要，蚊反正是要一个人的血才会甘心的，我了解它们。”几乎一夜没睡。

后来把二楼那间房到了，岳母带着一波睡到楼下去了。董柳说：“这下你满意了吧，没人吵你了，我就知你嫌我一波吵。你其实是最自私的，别人在外面自私，把好都往家里搬，你在外面好人，跑到家里来自私。”我说：“到外面去自私，我学不会，我生来就不会侧着走路，我池家里没有这样的传统。”她说：“到外面自不到私就算了，我也不怪你。我吃亏是吃定了，你别让我儿吃亏。”几乎每天晚上董柳都心神不定，想着儿在危险状态。蚊咬着没有？毯盖好没有？我说：“你总是吓自己，小心老得快！”她说：“男人和女人就是不同，不是自己上掉下来的！我老得快怕你丢了我？你真的丢了我，儿归我，你碰都没有资格碰一下。我有了我一波就够了，我抱着他我怀里是满的，心里是满的。再说丢了我你以为还有谁会来闻一闻你？”又说：“现在的蚊可不像以前的蚊，跟现在的人一样，好像都是大学本科毕业，好聪明的呢，纱门纱窗也挡不住，一溜就去了。”这样她规定岳母一天只能开五次房门。有天晚上她躺在床上看《大众卫生报》，忽然尖叫一声，说：“快，快！”我吃一惊。她说：“这里说有个小孩被老鼠咬掉半边耳朵，去看看一波不会有问题吧。”上就下楼去看了，回来说：“我的心还在。”我说：“你在这方面的想象力倒丰富，大事有这么丰富就好了。”她一把揪着我的耳朵说：“儿不是大事还有什么大事？你那些大事都是对着天想，想一万年还抵不上一包力多，更别说一间厨房了。”又有好几次半夜推醒我说：“我一波在哭呢。”楼上楼下有好几个婴儿，半夜有人哭她必定醒来，尖了耳朵辨别是不是儿的声音，又要我陪她下楼去看，她自己不敢去。最后连岳母都不兴了说：“我带不好，你自己带去。”她带了几晚，还是让岳母带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