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曼，她把电话打到我的办公室来了。这么多年没听到她的声音，我的心得厉害。她告诉我聚会提前了，因为有两个同学从日本回来。她要我星期五赶到，又问我坐哪趟车，我还没想好她说：“就坐四十八次。”放下电话我想，到底是当领导的，作起决定来就是脆。这么多年不通音讯了，她竟没有问一问我现在可好，这叫我有不舒服。可上又想到她可能知我大概怎么回事，不问实在是谅我。我算一算去一趟北京，总得带几百块钱，问董柳要吧，她又像割似地舍不得。我到监察室向小莫借五百块钱，她上答应了。晚上我对董柳说要到北京差一趟，董柳说：“别人跑腻了，就到你上来了，你说我讲得对吧？”我说：“那肯定是对，因为是你讲的，你是常对将军。”她说：“到你不会是什么好事，绝不会是去见里的领导，你说我讲得对吧？”我说：“讲得对，太对了，怎么会这样对呢，不是董柳谁能对得这么厉害？”

下了火车我往站走，听见有人在叫我：“大为，大为！”一看竟是许小曼。我没想到她会来接我，心中一阵温一阵动，我没想到自己竟还是一个值得别人来接的人。她从人丛中挤过来说：“我找到那一去了。”那一是卧铺车厢。这样我到非常惭愧，到北京竟是坐座来的。这时忽然来了灵，我说：“就是你得太急了，害得我卧铺票都没有买着。脚都坐了。”许小曼说：“大为你还是老样，一没变，时间怎么把你给遗忘了。”我说：“我脑炎后遗症不想事，不会着急。”我看她确实变了，不再是当年充满青活力的她，竟有了一中年妇女的迹象。我觉得自己应该说“你也一没变”可说不，那太虚伪了，就说：“你也没怎么变，许小曼还是许小曼。”她果然很兴说：“是吗？发胖了，孩也有六七岁了。”了站有车在等她，我说：“领导到底是领导。”上了车我等着她问我这些年的情况，反正是要问的，可她就是不问。当着司机的面我也不好问她。我们谈到这个那个同学，就是不说自己。我们住在里的招待所，了大门我说：“在卫生系统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到里来，好像是个神圣的地方，你们天天在里泡着，我看来就像泡在糖罐里一样。”她说：“你们厅里经常有人来办事。”这么一说我知她对我的情况非常了解，就说：“是那些当官的。”说了这句话我发现自己无意中卸下了一个包袱，把谈话的障碍扫除了。她果然抓住这个话说：“还在中医学会？”我说：“都四五年了。”这时下了车，她把我安顿到房间说：“我特地叫你早一天来。”又说：“有时候也要动一动脑，什么东西都是想要才会有，而且想要就会有，你试一试。”我说：“没那份天才，我还是写几篇文章算了。”她说：“文章要写，别的东西也不能没有。有了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不是说贫穷不是社会主义吗？”谈到这个话题我很惭愧，可实在不能不谈。她说：“世界上有两人，一是决定别人命运的人，一是命运被别人决定的人。”我笑了说：“这间房里把世界上所有的人类型都包括了。”她有忧郁地望着我说：“大为你跟我说话也耍贫嘴？”我本来想故作豁达掩饰自己的境，她这么一说，我意识到自己这样就把她推远了。我说：“那我们好好说话。我真的没想到当年的许小曼有朝一日会当个长，三十刚冒就当了长。”她说：“说起来吧，长就那么回事，可什么不是那么回事？活着就是那么回事，有那么回事